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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还流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她就唱的更来劲,更投入了。好像自己成了天上的月亮,俯视笑看着周围的几颗小星星。
隔壁的赵姨探头,循声过来当听众,“怎么这么热闹啊!哎耶!这丫头,小小人精啊!这将来可不得了哟!”啧啧称赞着,还喊来自家婆婆,过来一起听。
“改明儿嗄,居委会搞节目,让这小精怪也上一个,保准受欢迎!”赵姨拽着婆婆过来,一面听,一面小声跟她婆婆讲。她婆婆那时是居委会的副主任,正好又是管文艺宣传的。
听到这话,慧玲像驾了翅膀飞起来似的,那个高兴,那个美的。连吞的口水都甜蜜蜜的,比起吃棉花糖时,那绵绵,软软,沙沙的颗粒中清透的甜,还要滋润,不晓得多少倍。于是学歌,更用心,更卖力了。没几天,她就可以完整的唱会好几首歌了。赵姨和她婆婆也三天两头过来打打气,听着听着,看见她们的脸上,也不由得扬起满脸的笑意和春风。
慧玲她爸妈也高兴的不再三天两头的吵嘴扯皮,不知不觉的挂起了免战牌。为了大家的面子,他们硬是忍着调停,休战了好些时。不想出麻疹,还有这神奇的功效。她爸站在门外,眯缝着眼睛想。顺手点着一支烟,得意的吹出一缕长长的青烟,好像一切烦恼即可随烟而飘逝。
“这丫头的麻疹,还真得出好的咧,给咱们家上上下下都长了一回脸唷!”奶奶说着,也做出牺牲。主动把的那块小宝贝,半导体贡献出来,好让慧玲白天也能跟着学歌。
可环顾阴暗,潮湿的后厢房,也是慧玲二十四小时,都得呆着的地方。只容得下一张床,晚上还要挤下他们大小五口人。房门形同虚设,或因太窄小,干脆下了,只留个门框,整天张着大口,也没见更多的阳光能招揽进来。厢房门口正对着一米来高,一米来长的灶台,落脚在逼窄的走廊,基本只可允许一个人过往。像一截细长的烟囱,高一脚底一脚的连着前面的堂屋。
而一大半日子,那炉灶上,也只有一个铝制锅,杵在上头,陪它烟里来,火里去。唯一像人住的正房被爷爷奶奶占据。白天房门锁着,大门拴着,不大的堂屋更显昏暗,阴沉。一张朱漆方桌算是最值钱的东西,其次就是三五只活鸡。没有笼子的管束,它们便无政府主义的上下乱串,肆意拉屎圈地,散发难闻的臭气,还留下一屋子,黄的白的鸡毛,随风起舞。真真把个人住的地方,活生生弄得跟家禽的游乐场一样。
一边是鸡屎味不断往厢房弥漫,一边是“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从慧玲口中飘出的一串串轻快的音符,这两厢对峙着。茉莉花的淡雅清香,似乎足以将任何乌七八糟的东西赶得落荒而逃。所以,即便这样,慧玲仍旧旁若无物的,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实在唱累了,歇下来的时候,就算发发呆,她也是满心的恬淡。望着比书大点的小天窗,淡蓝色的天被灰白的流云挤在一角,像是云上戴了一朵小头花,在清风中飘动。时不时还变换着样子,那巴掌大的窗口,好像在播放一组组默声片,一会儿山水过来,一会儿有人桥上走过。定睛再看,极像一张人的脸。眨一眨眼睛,越看越像一个人,谁呢?对对对,就像爸爸坐在一朵云的旁边,正安详的听她唱歌来着。
可惜只一小会又变了。她正要伸手去牵爸爸的手,“爸,爸,你过来坐呀!”失神的慧玲,喊着他时,他却和她捉迷藏似的,溜进云后不见了。失落的小手只能在半空中,摇晃两下,算是和他说声拜拜,傻呆呆像朵打蔫的小花一样。
亦或又来一阵风,抹平原来的一整幅沙画,留一片灰白的空格。再把扯碎的棉花糖状的云层,一点点推进视线。“嘿!”好像看到大鹏,小文他们挤在一堆玩什么?揉揉眼睛,还是看不清。扯开嗓子使劲喊,却没有一个答话的,理会她。哎,回头想想,这会大鹏在学校上课去了。而小辉估计跑去小文,还是伟子,郝磊他们家玩呢。
怅然若失间,只有这白日梦陪着自己了。小天窗的云又在重新搭配,组合成新的图案。中间偏上的地方有两个偏深的灰色云彩,越聚越拢,愈加像一双年轻而深邃的眼眶,含着浅淡的笑意。也像天上一轮圆月,祥和地俯视着自己,散发着些许温暖的夕光,流泻到心坎。
慧玲欠起身来,用食指在半空中,沿着窗格浅灰的影子,还有一些雨雪后,累积的灰尘,反复勾画,专注地再勾画。“咦!又是一张人脸的样子耶!”那发际线,那雨后留下的弯弯曲曲的水印,形成自然的嘴角,下颌,和坚挺冷峻的鼻子,下巴。
慧玲左右摇晃着小脑袋,横看竖看,“诶!还真像啊!横竖怎么看,怎么像!”360度绕一圈,都能清晰的看出。
那不就是前街里,那啥,他们崔家的那位帅气的振华大哥呐。正是他在家画画的样子嚒。他那全神贯注的脸庞焕发着别样的神采,好似被一圈银色的光勾画得棱角分明,那深深的眼窝里,两潭清亮的泉水里,你若是瞟一眼,舌根都会有甜甜的滋味,从嗓子眼往外涌。还是有着深不可测的酿酒法宝,隐藏其中,想想都会有叫人晕晕乎乎的醉意生出。又好像在淡蓝的桌布上,静静地摆放一杯用晨光调好的酸酸甜甜的果汁。
忍不住你就想要靠近那份温暖,连同那清爽的甜一起喝下。虽然,那振华大哥至少要比自己大上一轮,这想见又有些怕见的大哥哥,时不时就打心里冒出来,在心头挠痒痒般,麻酥酥的酸甜咸辣一股脑涌出来。
慧玲再把搜索的眼神移向天窗旁的一小块阴影,正好挨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下打量,这不会就是自己吧?对,春上和小文他们去湖边玩的时候,看到水中的自己不就是这个样子嘛!
朦胧中隐约于翠绿的荷叶边。歪着头,再细看,“别说,还真有几分像的耶!”慧玲独自仰视房顶,想着想着,自己又会心的笑起来。仿佛觉着她喜欢的振华哥,就靠在身边,离得好近好近,亲切地脸贴着脸。他们紧紧倚靠在一起,坐在青青的草地上,静静地看着蓝天白云,漂浮在眼前,卷起了一朵又一朵的棉花糖。
于是,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想去摸一摸窗口中的那张脸。可发现,他原来那么高,那么远,压根就够不着。沮丧的缩回小手,除了自己,还是自己。跟那墙外楝树的枯枝上,仅存的最后一片小叶子似的,醉在风中重复的画着自己的弧线,只能打醉拳一般,自跳自唱,自得其乐。末了还是在冷风中飘落,根本由不得自己,到底能去向哪里?
可自那以后,慧玲一个人闲的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在一面旧墙上,在地上,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寻觅一张熟悉的脸,亦或速写一个,只为在白日梦里,有人陪伴自己,哪怕就一小会,也有温暖在心里飘荡,升腾开来。
一根头发掉在白纸上,她把头发弄成个小圆圈,点上两点,对着它,不断地自言自语,轻声地叫着哥哥大鹏的名字,“你说,你说说看,这个烦人的麻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呀?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唦!”
纸上的那个圈圈,对着她老是只有一个表情的作着怪相,让她郁闷的只想把它揉碎,扔掉。
“嘿!”正当她想把这个小玩意揉烂时,再看那团白纸又像极了一团棉花糖,蜷在她的小手心里,扮成不倒翁的样子,就好像个活物似的。从指尖到掌心,这一寸见方的地界,滚过来,滚过去,冲着她顽皮的偷笑,那笑依然漾着棉花糖的甜,回流在唇齿和心间。
不必刷新,冬梦在衍生,只用安静的定格便好......白白的棉花糖正醒在天窗,聆听笛声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