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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接过淡黄信笺,飞快地瞄了一眼信笺封面,吟道:“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翁隽鼎一听,心里不免有些感概。这位云小姐选中这副对联,大约也如故事中的女主角一般,既有对遇见如意郎君的向往,又隐含宁愿终身不嫁也不降低标准的执着。想到她如果在七日之中无人能过三关的话,难道真的就要陪伴爹娘终老此生?
桌后之人见翁隽鼎迟迟没有说话,以为他不知此联的来历,便宽慰地说道:“公子不必难堪,三日以来,似公子这般能过头一关的少之又少,即便第二关不过,出去之后也不算丢人。何况刚才公子是信手一拈,自然会出意外,若公子仔细挑拣的话,也不至于……”
翁隽鼎摇摇手笑着说道:“谢谢先生包容,是在下一时走神,耽误久了。这副对联史载不详,出自一个传说。说是古时有一相国小姐,不仅美貌非常,而且颇有文才,故尔到了碧玉年华,央媒前去提亲者不断,但相国小姐均不答应,她对提亲者言道,一不要彩礼,二不论穷富,只要能对出下联即可。她的上联是:‘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此上联修辞手法非常奇特:‘寸土为寺’、‘寺旁言诗’均为拆字法;‘寺’和‘寺’,‘诗’和‘诗’又都是顶真手法;‘月’又是‘明’中的一部分,也是拆字法;末一字为‘寺’,与第一句末的‘寺’重出,是对照呼应。正是因为修辞奇特,此联过了许久也无人能对。相国夫妇爱女情深,劝她不要固执。但她仍不灰心,耐心等候。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等到第三年,一位姓林的书生赴京赶考,看见上联觉得有趣,便对出下联:‘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此联对得工整无暇,珠联璧合,堪称绝对。相国小姐三年的执着等待,终于遇见知音,于是两人永结秦晋之好。”
桌后那人频频颔首,说道:“公子广见洽闻,在下佩服。但公子适才称那个林公子对出的下联是‘绝对’,难道除此之外竟无妙对了?”
“那倒不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只是常人见识有限,未能娴熟运用而已。”
“如果请公子再对下联,不知可否能成?当然,这个全凭公子决定,不影响公子继续闯关。”那人试探着说道。
“平日对这个传说,在下只是听听而已,并未想过续对问题。既然先生提议,在下姑妄一试。”翁隽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桌后那人说道:“在下献丑了,下联为:‘禾火逢秋,?秋添心愁,?愁问:?果木遍地何悲秋’?”
那人击掌赞道:“好一个‘果木遍地何悲秋’。公子果然高才,传说中三年未得的下联,公子在须臾间便能对出,而且对仗之工整,丝毫不输传说中的林公子。”说完抽出淡黄信笺中的纸条,笑着递给翁隽鼎:“这便请公子闯关罢。”
翁隽鼎接过纸条一看,上面亦是写着两个字:挂匾。翁隽鼎不禁哑然一笑,心想这个林小姐的确是冲着过日子来选择夫婿的,头关、二关均是考未来夫婿做家务活的本事。
及至看到要挂的牌匾,翁隽鼎再也笑不起来。牌匾选用小叶紫檀木制成,质地坚硬,纹理细密,人称“帝王之木”,非一般木材所能比。长一丈二尺,高四尺五寸,厚六寸,重逾三百斤,上书“忠厚传家”四个遒劲大字。匾要挂在二门的廊檐之上,云府玉砌雕阑、气势恢宏,檐高在两丈左右。凭一人之力将这块三百余斤的牌匾挂到二丈高的檐上,委实艰难。
翁隽鼎对着牌匾上方用来悬挂的两个大铜环发了一阵呆,站起身来向侍立一旁的管家问道:“你家小姐可曾限定要用什么方法将此匾挂上?”
管家摇摇头道:“只要以一人之力挂上,用什么办法并无限制。”
“既然如此,在下便要取巧了。”
“悉听尊便。”
翁隽鼎双手抱住牌匾的一端,试着往上一抬,感觉还不算很吃力,便将手移至牌匾正中,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大吼,将牌匾抱起来,一步、两步、三步……走到挂匾之处下方放下,请管家拿来两根粗壮的棕绳,将其中一根棕绳的一端牢牢系在左边的大铜环之上,另一端握在手里。
翁隽鼎站起身,抬眼望了望廊檐上预先留作挂匾的粗大榫头,又是一声大喝:“起”,平地蹿起一丈多高,伸手一捞,右手抓住上首那只粗大榫头,左手将棕绳迅速穿过榫头上方的巨大横梁,从另外一面扯出,拉着它飘落在地上,挽在上首的立柱上。继而又拿起另一根棕绳,如法炮制。
准备工作做完后,翁隽鼎开始牵拉牌匾。尽管牌匾沉重,但翁隽鼎的臂力惊人,只是两根棕绳相距八尺,无法同时牵拉。翁隽鼎依然从上首开始,将牌匾左端拉离地面三尺左右,把棕绳在上首立柱上打了个“拉绳结”,这种结受力时越拉越紧,失掉拉力时容易松脱,甚是适合今天这个场合使用。然后又去牵拉下首的棕绳,将牌匾右端拉离地面六尺左右。左右交替牵拉几次后,牌匾已升至廊檐之上。
站立一旁的管家和那魁梧汉子看到翁隽鼎毫不费力的将牌匾牵拉到廊檐之上,一时舌挢不下。
翁隽鼎结紧两边的棕绳,再蹿上廊檐调整牌匾左右的位置,记住高低误差,落地后将牵拉的棕绳或收或放,使铜环与榫头上下左右对齐,铜环与榫头之间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这时只须使劲一推,便可将铜环套入榫头。
但翁隽鼎这时发现,铜环与横梁之间的棕绳不足一尺,牌匾又是沉重非常,水平推动三寸实非易事。而且推动三寸之后,铜环高度必定略有上升,并未挂住榫头,受牌匾重力的牵引,很快就会反弹回来。除非在铜环套入榫头的瞬间,下面有人迅速松开棕绳,借助牌匾的下坠之势挂在榫头之上。可问题是,闯关规定只能以一人之力挂上牌匾,哪有旁人协助?
有没有办法使铜环套入榫头之后不会反弹?有!在两个大铜环上再系上棕绳,在榫头所在的横梁后面再找一根横梁横穿而过,向后斜拉并将拉绳打结固定,然后解去之前的两根棕绳即可。可翁隽鼎蹿上廊檐一看,顿时失望。原来,这根横梁后面并无另外的横梁。
翁隽鼎思索良久,决定在推动铜环套入榫头的同时,用刀斩断棕绳。翁隽鼎飞快地将一些细节和可能出现的情况想了一遍,确信有九成的把握之后,向管家要来一把锋利的短刀,深深吸了一口气,蹿上牌匾上首铜环之处,左手往匾上猛力一击,铜环应声套入榫头,就在棕绳紧贴横梁的瞬间,右手钢刀已然斫下,棕绳被横梁所阻,并无弹性,一下便被钢刀斫断,牌匾失去棕绳的牵拉,立刻挂在榫头之上。众人正要喝彩,哪知牌匾另一端受到震动,晃荡不已,带动已经落到榫头上的铜环向外滑出。翁隽鼎事前已经想到这个细节,因此并不慌张,丹田之气一提,止住身体下落之势,左掌再次一击,将快要滑出榫头的铜环重新推了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下兔走鹘落,只在弹指之间。
牌匾一端已经挂住,另一端就好办的多。翁隽鼎故伎重施,这次因没有另一端的摇晃,故尔一蹴而就。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原先坐在书案后面的那个魁梧汉子,对翁隽鼎推匾斫绳大感佩服。蹿升推匾或蹿升斫绳并不难,难的是二者要拿捏得分毫不差:牌匾推晚或棕绳斫早了,铜环没有套入榫头;牌匾推早或棕绳斫晚了,牌匾受棕绳牵引必然反弹,套入榫头的铜环必会再次滑出。
魁梧汉子走到正收拾棕绳的翁隽鼎身旁,接过他手中的棕绳,说道:“檐上挂匾,若非才智、力量、轻功三者兼备,实难做到。适才公子所为,显得游刃有余,在下由衷的佩服。第二关已经通过,请公子这就去闯最后一关吧。”
翁隽鼎点点头,跟随管家走进二门,来到后院一个幽静的阁楼外面,管家指指阁楼对翁隽鼎说道:“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闺房,老朽不便相送,公子请自行上去。”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阁楼上面出来一个黄衣少女,双手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语气轻盈的喊住管家:“柴叔请留步。”
敢情这个管家姓柴。
柴管家转过身来,望着黄衣少女说道:“雁儿,什么事?”
黄衣少女匆匆走下阁楼,快步走到柴管家跟前,轻轻地对他说了几句,眼角不时瞄向翁隽鼎。
听完黄衣少女的话,柴管家神色大为诧异,但又很快恢复如常,接过黄衣少女手中的托盘,来到翁隽鼎面前,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家小姐传出话来,不欲公子过这第三关。今日耽误了公子许多时间,这十两黄金权当赔礼,请公子收下。”说罢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递到翁隽鼎手上。
翁隽鼎一听,不免有些恼怒。本来自己既不图她家的万贯家财、也不稀罕她的如花美色,可这富家小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作派令人反感,难道有钱便可以不顾信义,为所欲为?
翁隽鼎推开面前的黄金,愤然说道:“在下此行,并非卖艺诓钱,而是冲着贵府小姐设立的三关而来。如果云小姐言而无信,岂不遗笑于天下?”
“这……实在是……”柴管家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向那个叫“雁儿”的黄衣少女丢个眼色。雁儿会意,忙向阁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