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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还记得,刚入门时,他对自己“师兄”和“师姐”唯有恐惧和厌恶。
但这份恐惧和厌恶很快便落了下风,因为这世上远有更多难以忍受的事。
入门后的几日,他翻遍了积骨洞内所有的窟穴,没有找到任何食物。无葬山上下他也走了几遭,虽有些野果,但他不甚认得,不敢贸然食用。有心打猎,却少见鸟兽。更糟糕的是,山下荒无人烟,纵有银钱,也不知何处去买。
昔日在烬灭宗内,他是宗主的入室弟子,起居自有人照顾,何曾经历过这等缺衣少食的境况。这样下去,莫说修炼,只怕是连果腹都难。
这一日,他依旧在山间搜寻。走了许久,一无所获,要回洞时,又逢一场阵雨。他满心焦躁,眉头紧紧皱着。沁身的湿凉并腹中的饥饿,让他走的每一步都更加艰难。他不剩多少力气,丧气地停了步子,想寻个地方先歇一歇。环顾之时,他看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童儿,心中厌烦不已。
连日观察,他肯定这两个童儿根本不是活人。墨知遥也说过,她的两个徒儿都已折在了破境之时。他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死者行动,但毫无疑问的,就凭这两个人偶般的娃娃根本不可能“照顾”他。想是墨知遥提防他,特意派“它们”来监视
“离我远点。”他忿忿丢下四个字,快步向前,试图将“它们”甩开。
童儿们见状,忙忙跟了上去。
他的步子愈发快了,心中有个念头疯狂叫嚣,怂恿他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突然,一阵昏眩袭来,他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下去。不料身前就是山崖,坠落的瞬间,他醒过了神。惊惶之际,女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但凭她的力气,哪里能拽得动他,反被他带着往下掉。慌乱间,他尽力扭转身形,将孩子护在了怀里。
几番滚坠、数次磕撞,万幸一处凸岩接住了二人,免了粉身碎骨。他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喘了好一会儿方才平复。他松了松胳膊,紧张地看了看怀里的女童。女童安然无恙,只是神色依旧麻木茫然。
这孩子不是活人,但确确实实在他坠崖时拉住了他的手
他不知说些什么好,犹豫纠结间,他将女童又护回了怀中,替她挡着雨。他又抬头看了看,凸岩到崖上不过几丈的距离,若是以往,也就是几个腾跃。但方才坠下时跌伤了好几处,此刻正疼得厉害。更不说他已多日没有饮食,脏腑内的绞痛牵扯出难言的疲惫和无力,让他再难举动。他感觉自己的气血在慢慢损耗,这种折磨既缓慢又漫长。他不可控制地开
始发抖,思绪更一寸一寸地往下沉,拖着他的意识陷入黑暗。
这时,怀里的女童动了动,惹他睁开了眼。凸岩不过三尺方圆,勉强容得他们立足,绝对不能在这儿失去意识。他强打起精神,拍了拍女童的后背,道“别怕没事的”
他不知自己是在安慰女童,还是在安慰自己。他又累又痛又饿又冷,唯一能做的只有喃喃重复那两句话别怕。没事的。
不知重复到第几遍,忽有一片阴影笼罩过来,将雨水遮去。他疑惑着抬了头,就见一只黑鹰飞旋而下,巨大的羽翼有如乌云,挥动间振起飒飒寒风。
他虽有些害怕,但终究无力反抗,任由鹰爪攫住了自己的肩膀。黑鹰并无意伤人,只提着他和那女童向崖上飞去。
山崖之上,墨知遥一脸冷淡。看着黑鹰将人救起后,她挥手一拂,解了术法。黑鹰转眼化成一副白骨,散落在地。
程柯站定,放下了怀里的女童,望向墨知遥的眼神微微有些无助。
“麻烦”
雨声之中,墨知遥的声音不甚清晰。这对程柯是件好事。毕竟这种时候,谁又能受得了冷言冷语
墨知遥走近了些,俯身看了看女童的状况,又对程柯道“愿打愿挨。受不了随时可以走。”
程柯低了头,只是沉默。
“伸手。”
听她语气冰冷,程柯只当她是要罚他。虽不情愿,却还是老实地伸出了手。而后,一个圆滚滚粉嫩嫩的桃子不由分说地落进了他的掌中。
程柯捧着桃子,忽觉一阵铺天盖地的委屈。心头酸苦一涌而上,几乎逼得他落下泪来。
但墨知遥哪里还理他,领着两个童儿漠然离开,临末了还丢句话给他
“书房里有野菜图谱。”
野菜图谱
或许是为了争一口气,又或许是为了化骨炼功法,他说不好,自己也不甚明白。总之,他还是留了下来,也渐渐学会了采集各种野菜山果。等富余了些,又开始学着做些简单的家什。一日复一日,无葬山上有的是时间。他的石室里添了桌椅、有了枕席
修炼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
活着,并不容易。体面地活着,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不该随便把“死”字挂在嘴上,更不该轻易夺走他人的性命。
这是他入门后学到的第一件事。
他看着手里的桃子,释然地笑了。
她迟早会想起来的。到那时,喜爱也好、厌恶也罢,总有一个结果
见他捧着桃子出神,常甯促狭道“你不吃给我。”
程柯顿生无奈“没熟的你也要”
“没熟的你都不给”常甯反问。
两人正拉扯,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吵闹声。
几名猎手围在一起,咳声叹气地说着什么。
程柯与常甯对望了一眼,两人一齐走了过去。
“怎么了”常甯上前,询问了一声。
猎手们皆愁眉苦脸,应道“柳嫂不见了。船上也找过了,这儿也没有,别是落进海里了。”
“唉,没把人丈夫带回家,还把她也丢了。这回去怎么跟她孩子交代”
“要不再沿岸找找,哪怕寻到尸首,也比没了信的强。”
听得如此,程柯和常甯也不免愁虑起来。
也不知海潮是何流向,若是冲上岸倒好,只怕漂到远海,便难办了
思忖之间,程柯不知怎得就被两岸的垂柳扯住了思绪,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
这妇人,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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