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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今日得此机遇,”越青雨一顿,低垂鸦睫,揽住眸间情绪,“求之不得。”
三夫人又问,“你可知,名为成婚,实则为冲喜”末尾二字她用了重音。
“我知。”越青雨抬眸,坚定道,“我愿。”
婚期定的很快,便在两月之后。
定州居于北地,虽派了谢三夫人来相看新妇,聘礼却稍稍慢了几天的车程,是在定下新妇人选后,送去司州越氏的,便分了府兵留在了洛阳,待护送新妇往定州去。
一月后,一封婚书被加急送来洛阳,谢三夫人同越氏主母袁夫人交换过签字画押、登记入册的婚书后,携府兵将越青雨护送到定州完婚。
越青雨出行前夜,章明帝遣人来请越青雨入宫去。
十二月初,洛阳初降大雪,车马踏雪而行,停在了武阳门外。
越青雨心下藏了三分忐忑,下马车前将从叶神枝那里得来的护心丹吞咽入口中,才定了定心神,随总管常寿进了昌武殿。
里头的烛火昏暗,越青雨敛衽行礼,深深叩首,却迟迟没有听到
上面的章明帝开口。
半晌,寂静的大殿中,缓慢却清晰的脚步声传到了她耳畔,有人停在了她面前,声如催命“抬起头来。”
越青雨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子,眼睫却垂下,目光定在章明帝玄色的袍褥上,上面以金丝绘制着龙纹,再往下,他手中拎着一把长剑。
章明帝意有所指“你将要嫁去谢氏为妇,今日朕将你召来,你可知是为何”
越青雨道“回陛下,臣女不知。”
章明帝冷笑一声,“北地地广,光是定州的地界,就比荆州与司州加起来都要大。谢氏百年据于定州,树恩深厚,又与瀛洲云氏、冀州殷氏有姻亲,更莫提初安侯手握四十万将士,若要反我大梁,岂非轻而易举”
“到时,若掀起战乱,百姓流离,又将重蹈数年前的覆辙”
越青雨早料到今日入宫为的便是这桩事,却惊于章明帝的直白,她面上摆出彷徨,心中却浮起讥讽。
大梁皇室内忧外患,羯胡吃了败仗后分崩离析,北匈奴因此成了北蛮地的主人,虎视眈眈要南下入侵。
九州诸侯掌部曲无数,早有造反之势,章明帝这些年来偏居于洛阳一隅,早没了昔日君临天下的气魄,竟妄想以姻亲牵制诸侯。
他以长剑撑地站了起来,“青雨,以你才貌,令初安侯倾心又有何难到时,可在床笫之上取他性命,继而将虎符送回洛阳。”
“初安侯一死,诸侯再掀不起什么波浪。”
他的话过于直白,过于荒谬越青雨脸倏然青白,以头触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臣女只是一介弱质女子,怎能担得起况且,初安侯历幽州一战,已是同废人无二”
“废人可朕三番两次派去使臣,他都不愿退位,交出兵权。”
章明帝不耐,挥了挥手,一旁的常寿躬腰奉过玉盘,上头搁置着酒壶,章明帝扔了剑,长剑哐当一声发出响声,剑柄砸在了越青雨的手指上。
越青雨吃痛,手指蜷缩一下,反倒生起勇气抬头去看。
便见章明帝亲自斟了一杯酒,侧身看向她,昏暗烛光下,披散着头发的帝王犹如恶鬼,神情阴森。
“越氏,喝下罢。”
宽大的衣袖下面,少女一双手攥捏成拳头,掐进掌心里面,静静的盯着那碧玉盏,说不准在想些什么。
常寿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少女,触及她瘦弱的双肩,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解释道“适才入殿前,女郎喝下的净水中有寒蛊,十月即成蛊,期间需服两回解药。这酒中便是头次的解药,十月后,女郎若不能完成陛下交代之事,即会香消玉殒。”
章明帝俯身,神情近乎阴森冷厉“你若心软,便替他死罢。”
翌日,红妆十里,飞雪漫天。
越府外头,朱红色的灯笼映在雪地上,带起一层淡淡的红光,越青雨稍稍落下眼皮子,立时被那光刺了下。
她的眼睛不大好,经不得强光,夜里更是难以视物。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她亦不愿露怯于人前。
越青雨抬眸,正瞧见了并肩而立的袁夫人和堂姐越琴眉,不由思及幼时离开父母和司州时,她其时年纪太小,抵不住难过,生生哭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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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夫人立在台阶上,由上而下地俯视着她,倒是面无表情,半晌,才叹了口气。
“滟滟,此去定州,路途遥远,阿父阿母不能亲送吾儿,实是有愧。谢氏名门,望你嫁去后明事理,顺夫君,做到贤良二字,不堕我越氏清名。”
袁夫人出自雍州袁氏,袁氏远避世俗,以女子掌家,其家族女郎的才华品性不输当世奉为名士的男子,更不奉行男尊之道,而这番话由袁夫人说出来便显得极为可笑。
似乎只为训诫这年少离家、今担“冲喜”之责的女儿,唯恐忧及家族。
越青雨心中觉得悲哀,轻扯了扯嘴角,眼眸一闪,泪水便盈盈而出“女儿拜别阿母,愿阿父阿母身体康健。
定州与司州南北之隔,又常逢动乱,滟滟身子骨薄,不知是否还有得见父母的一日。此后,女儿定日日诵经,为父母祈福,不枉父母养育一场。”
少女俯身,宽大的喜袍下隐约显露出纤薄的身子,几滴伤别之泪,勾勒出弱不胜衣之态,在场之人似乎才从她被脂粉描绘的艳丽美人面上,窥见传闻中病弱伶仃的越十一娘。
袁夫人似有动容,沉吟半刻,冲身边的副将越宁道“再加一千部曲,皆数作十一娘的陪嫁。”
越琴眉的笑意一滞,几乎是瞬间拽住了袁夫人的袖子,“伯母不可且不说谢氏允否,便是”
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声打断她“小九,妹妹就要嫁去定州了,你不与妹妹说些什么吗”
越琴眉听出她话中的警告,只得停住话音,不甘不愿地道“十一妹,此去顺心顺意。”
长长的送亲队伍早已候在了外头,越青雨微微扶住合璧的手,矮身入了车舆。
从洛阳到定州有一千多里,虽说已一切从简,到底携有嫁妆,另有部曲两千,谢氏府兵五百,少说要行路将近一个月。
时逢多事之秋,狼烟四起,凡有贵女出行必有府兵相护,匪徒望见府兵便会自觉退去,只是出嫁队伍携带金银者无数,焉知不会有亡命之徒不惧府兵前来打劫。
前来迎亲的都督护军谢定十分谨慎,不敢有一丝懈怠,队伍走走停停,在第十日时入了广川郡内。
广川郡多山路,占山为王的匪徒不在少数,然欲往定州则必定要过广川郡,为避人耳目,早在顿丘郡迎亲队便一分为二,谢定护送越青雨跟在谢三夫人队伍后,两支队伍皆伪装成寻常贵女探亲,隔着百八十里的距离。
漫山雪雾风霜,风声凛冽,冷气直直透过轿帘往里头钻。
越青雨有些恹恹地垂眸,拢在狐裘中的眉眼安静,心头却似缠了一团线,来来回回地思量。
免不了归结到一件事上
她被章明帝下了寒蛊,护心丹难以阻隔寒蛊的药效,神枝提出为她寻制解药,让她暂且放宽心。
初安侯身子不康健,遭逢大变后性情狂躁,令世人闻之惧怕,却也正是他如今尚且坐镇在定州,谢府众女眷才能无恙。可他若是死了,她未必能安稳回到洛阳,难道要一同殉在定州吗
当然不可。她费尽心力要来了两千部曲,为的便是保全自身。
越青雨被车舆晃得昏沉,正欲阖眼小憩半刻,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听见谢定高声道“何人拦路”
越青雨瞬间清醒,掀开轿帘往外头看,周围的护卫都已抽刀防备,紧接着落下一道冷沉的声音“是孤,当朝储君。”
谢定命随从收刀,拱手道“原是太子殿下,殿下有何事,还请吩咐。”
萧淮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越娘子呢让她过来与孤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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