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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的声音终究无法阻止任何事情。时间仿佛在不停放慢,只见陆林手中的匕首已狠狠割开了自己的喉管,鲜血狂喷,飞溅在了半尺内的地上、人身上、和他自己的青衣之上。
多年前浓荫处拂柳而来的清淡身影,终究被血色所淹没。
“不、不——!”我呢喃着,想冲过去拉他,脚却骤然一软。
而身边有人比我更快——楼台月几乎是踉跄着向陆林冲去,他比所有人都快,伸出的手已将将要够到了陆林的袍袖,却被陆林一旋身,挣脱了开去。
他只来得及回头,向楼台月露出了个浅浅的无奈笑意,便身子一仰、如断线纸鸢坠入了江水之中。
血色不断上涌,而那两道恩怨纠葛的身影,却已全然消失在了犹自不断翻涌的水底。
仿佛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大吼,有人来回跑动,还有人叫着他们的名字。而那些声音,都如同极远极远处的回音,我听不清楚、也捕捉不到。从脚底升起的凉意,仿佛把我所有的思绪和行动冻住了。我也想说点什么,想做点什么,可是我做不到。
我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那一汪血水。
那一汪不断漫延的血水。
“……孝娴?孝娴!长孝娴!”
我的身体强行被猛地扭了过去,二师兄忧怒的脸紧紧盯着我,是他的手如铁钳一般锢着我的胳膊,痛意终于让我勉强找回一丝神智。
“陆、陆林他——”我的舌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我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陆石青……”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眼中满是悲痛,“别看了……我们走。”
他紧紧拥住我,转身便将我向远处拉去。我浑身发软,无法抵抗地随着他走,却还是控制不住回头看去——
楼台月还趴俯在水边。
他似被抽去了浑身的筋骨,一头黑发和白衣委顿于地。那伸出去想拉起陆林的手,此时无力地垂在水面之上。
而血色,正顺着他白色的袍袖,不断往上蔓延。
————
那日后来的一切都变得混乱不堪。
无数人的脚步向着泊船处奔去,而二师兄拉着我逆流而去,我看不清那些晃动的人脸,眼前唯有大片大片的血迹铺叠开来。
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武林大会竟会以如此急转直下的方式结束。后来听说燕氏函当场就变了脸色,近乎是责令人立刻下湖打捞尸体。然而在场跳下去了好些人,除了血色的湖水和几片飘上来的衣物布料,什么都没发现。
那两具尸体,好像竟消失在了水中。
直到晚间,才着令人找来了善凫水的当地渔民。几个精壮的小伙子跳入漱湘江里,一炷香时间才再次冒出了头,大声嚷嚷着说在江底发现了尸体。
谁都没法解释,为何淹死后就该飘起的尸体会如缀了铁块似地沉在了江底。据那几个渔民说,江底的尸体还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上面的那个狠狠地按着下面那人的肩膀,似乎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按入江底的淤泥之中。
多大的恨意和执念才能让死后的尸体姿势依然不变,便无人能知了。
在场的临江阁弟子们几乎都疯了——他们恨了那么久的恶魔和杀人凶手终于血债血偿,可却是以又一名无辜之人的姓名作为代价。
到了最后一刻,凶手和被害之人的血交融在一起,一起染红了方圆数里的江面。
当时的古亭内,有人哭着笑,有人笑着哭。而最早扑过去拉陆林的楼台月趴在江边,仿佛变成了一座石雕,任谁去喊去拉都分毫不动,仿佛已再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感受不到他人的活动。
直到那残阳将落于江面之时,李禄搀着他那大了肚子的妻子蹒跚而来。再过几天便要临产的女人见了红色的江水便脸色煞白,但却还是坚持慢慢走了过去,一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轻轻搭上了楼台月的肩膀。
不知她是不是说了什么,当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在江面上之时,那被血染红的白色石雕终于动了一下。他僵直着微微转过身,缓缓抬手拉住了女人虽怀孕却依旧纤细消瘦的手指。
良久,一声悲怆到极点的低哭哀嚎之声,终于从嗓子里挤了出来,久久不散,回荡于枯山死水与芦苇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