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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二哥定力如何了!”

    说罢,携了羹尧,径向府后那间大宅而来,到了门前一问,才知那红衣喇嘛和云中燕,以及那一群女弟子均尚未起床,羹尧方自暗中摇头,雍王却笑说:“他们本来卜夜就难以卜昼,我们少时再说。”

    说着,止住仆僮,不令惊动,两人径向最后一进而来,沿途各屋,除职司洒扫婢媪僮仆,寥寥数人而外,其余大半尚在睡乡,羹尧一看日色,不禁大笑道:“这里真可谓朝朝寒食,夜夜元宵,大有晨昏颠倒之雅,此风似不可长!现在我倒深悔把这喇嘛齐来,要不然,只此一法,便可令六阿哥自己把自己毁尽咧。”

    雍王笑道:“如以就事论事来说,诚如尊言,但不龟手之药可以破楚,将来也许另有用场亦未知,在自己手里,到底比在别人手里要好得多,你又后悔什么?二哥如恐我因此便荒淫无度,却不必虑得,须知声色货利无人不好,能出入这种场合而始终不为陷溺,那才算得是一个杰出之土,你一定避之若浼,倒又是心中有伎,佛家所谓着相了。汉高祖何尝不是—个贪财好色的主儿,但是他要和项羽争天下便一无所取,文天祥为千古正气所钟,但他在宋室未亡以前,何尝没有姬妾之奉,然而小楼三载,其志不改,哪里便误却大节?我虽不肖,何至便劳二哥讽谏咧!”

    说着,不由分说,相携到了云中燕所居卧室,一看中燕便如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兀自尚未睡醒,羹尧笑着走上前去用手一推,低喝道:“云二哥,你身为本宅总管,为何到这个时候还不起来?王爷已经来咧!”

    中燕被推,只转侧一下,仍然睡着,口中嘟嚷着道:“你好厉害,这一来我恐怕已经回不去咧!”

    羹尧更加气恼,一伸手在他身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大喝道:“你胡说什么?王爷来啦!”

    中燕一下被打得跳起来,猛一揉眼,一见羹尧雍王全站在面前,连忙翻身起来,慌道:“王爷。年爷,为什么这么早就到这里来?且请外间稍坐,容我把衣服穿好,再行谢罪如何?”

    羹尧怒道:“这还早么?你试看一看,外面都什么时候咧?”

    说着,一扯雍王,出房在外间坐下,中燕慌忙穿上衣服向窗外一看,果然红日西斜,已是未牌时分,不由叫声:“啊哎”,愈加惶恐,想起昨夜一场荒唐绮梦,不由又是好笑,连忙唤来从人,匆匆穿好衣服,抹了一把脸,从室里出来,带愧向两人道:“我因昨夜回来太迟,此间又略须照料才能入睡,所以一觉直到现在,还望恕罪。”

    雍王笑道:“这本来情犹可原,昨夜辛苦迟归也是实在情形,以后却须早点起来,要不然,让下人偷懒学样固然不好,便闯个把外人进来也不好。”

    中燕连忙请安称是,搭讪着又道:“王爷和年爷这个时候到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雍王笑道:“你快着人去唤那红衣喇嘛起来,我已和二哥说过,要看看他那女弟子的天魔舞和蒙古情歌咧!”

    中燕不禁看了羹尧一眼笑道:“怎么年爷今天也有这兴致要看起这个来,不过那位法王倒没有什么,只抹上一把脸,披上袈裟,一扯便出来,那些女弟子却须梳洗上妆才能出来,一时恐怕未必便能就绪呢,王爷何不和年爷小酌,慢慢等着,要不然却枯坐无味咧。”

    羹尧忙道:“这是王爷的意思,我原是被他扯将来的,看不看歌舞无妨,这肚子委实饿了,你先差人去吩咐厨下备饭倒是真的。”

    中燕才看着羹尧笑说:“我说咧,原来您是王爷邀来的,酒饭倒是现成,只着人去吩咐一下,可以嗟咄立办,不过,要打算就便看看那女弟子们的歌舞,这屋子里可不行,请示王爷,这酒席设在哪里咧?”

    雍王哈哈一笑道:“这何消问得,当然设在前面那无遮法会场内,要在这里,那还有什么意思?如果各女弟子梳洗上妆须时,不妨先着厨房给二哥稍备点心充饥,再有个把时辰,天也快黑咧,稍迟无妨,却要灯下试演才分外有趣,这大白天里便差多了。”

    中燕又看着羹尧笑了一笑,领命径去,羹尧脸上不禁有点讪讪的,雍王又悄声道:“二哥,您但请放宽心,不必暗中着急,少时我必嘱咐云护卫,这里的事,包管不会传到前面园子里去,不但云小姐无法知道,便令妹处,也决不稍露一点,你还怕什么呢?”

    羹尧笑道:“我倒不为这个。不过这种淫乐之风,还似乎不宜太长咧。”

    雍王又大笑道:“你又来咧,声色之乐,何代无之,因此废却正事,怎么能加上一个淫字咧?如再如此,那便未免又非英雄本色了。”

    羹尧只微笑摇头不语,雍王也不再说什么,不多会,便由两个俊仆捧上两色点心来,二人随意用着,又半会,中燕方走来,看着羹尧附着雍王耳朵不知说了两句什么。雍王笑道:“你不必捣鬼,我已与二哥说明,但尽他们所长无妨,如果只弄上那些神头鬼脸的东西来跳上一阵,不反无聊吗?”

    接着又笑道:“今后我也许要邀二哥常来,他看惯了也就无所谓咧,不过,你却不许把这话传到前面去,稍有泄露,那我只有找你算帐,知道吗?”

    中燕把舌头一伸道:“王爷放心,我既承办这事,决不会稍微泄漏半点出去,慢说是前面府内各人决不会知道,便这宅子里面,除那红衣喇嘛和门下弟子而外,谁也不会让他们知道那无遮法会是演的什么玩艺,如果有一人知道,您尽管问我好咧。”

    雍王笑道:“但愿如此才好,你可不要得意忘形,无意对人说出去,那此地便不许你再管咧。”

    接着,又向羹尧道:“二哥稍进饮食,饥肠想已不再辘辘,那红衣法王是你见过的,此人虽稍粗野却爽朗可喜,便汉语和内典也颇精通,我们且去前面和他稍谈,那些女孩子也差不多妆罢咧。”

    说完先自起身,携着羹尧一同向前厅上走来,才到屏风前面,便见那红衣喇嘛,敞披着大红法衣,一抹鼻头迎着大笑道:“王爷是常来的,年爷今天还是第一遭肯赏脸,如果不嫌污目,少时我定命诸弟子各献所能以博一笑,不但天魔舞已经预备,便是年爷有兴,我那点薄技,也可随时相投,只可惜人手尚未齐全,此揲儿图却无法曲尽其妙,只好稍等些时,待我教练成功,再请您看了。”

    羹尧也笑道:“闻得法王素具神通,所以在下才衔王爷之命请来此间,当得乘此一开眼界,不过,我闻法王精于诅咒,复擅神功,一旦施展,生死由心,千人辟易,年某倒有意一试,至于御女采战之术,虽亦法王不传之秘,在下却志不在此咧!”

    那红衣喇嘛闻言一怔,接着又大笑道:“我法与众不同,年爷却不可小看这御女采战之术,须知道却正是无上妙法,我一切神通,均以此为根基,您怎么舍本逐末咧?”

    接着又正色道:“我闻年爷素精武技,更天生神力,如今天色尚早,我那门下弟子上场还须有待,您能先让我这从蒙古来的野人见识见识吗?”

    羹尧闻言略一沉吟道:“我那所习,全凭工夫练出来,如何能与法王的神通相较,您如想指教那倒无妨,不过内地各家拳棒和蒙旗摔跤完全不同,如只虚演几项手法,法王却不会看出它的奥妙来,您打算教我如何献丑咧?”

    雍王闻言,心知羹尧打算露一手,稍慑那红衣喇嘛之气,正合心意,连忙笑道:“法王的妙术,我虽已见一二,但神通连我也末看见,既是二哥想向法王求教,何不两位先角一角力,如果二哥输了,我便就此请他收你为一教外弟子。假使法王输了,也可知道中土技击另有奥妙,彼此不妨再为切磋,岂不大妙。”

    羹尧欣然道:“既王爷如此吩咐,倒也是一法,但不知法王肯否借此收我这个徒弟咧?”

    那红衣喇嘛却怔了一下道:“这力气是看不出来的东西,却如何角法咧?”

    中燕在旁,也觑见了雍王和羹尧二人用意,忙道:“这倒如易,如今只须取过一根结实的木棍来,先请法王站在上面,由年爷去扳他起来,如果法王站不住,被年爷扳了起来,便算法王输了,再由年爷站在棍上,由法王去扳,如果也扳了起来,只算两下扯个平,再用别法来试,否则便算年爷赢了,您两位看如何?”

    羹尧首先笑道:“如此也好,只怕法王站在上面,我决扳不起来,那便活该要献丑咧。”

    红衣喇嘛想了一想道:“这样也好,这原是一时游戏,年爷却不必过于认真咧。”

    中燕见二人俱已答应,不待雍王再吩咐,便命左右,去取过一条檀木大棍来,羹尧一看那条木棍,足有茶杯粗细,放在手中掂了—下,随即命人摆好,请那红衣喇嘛站了上去,自己将袍角略微拽起,站了一个四平档,微笑道:“法王留意,请示神通,年某如果扳不起来,您却不必见笑。”

    说罢,弯下腰去,左手叉着胁下,右手一抓那木棍平放在二尺见方的澄浆大砖上,红衣喇嘛又使出全身力气站在上面,连手指也插不进去,只可用三指撮着,哪里还好着力?红衣喇嘛方笑说:“这样手插不进去,怎么好扳?莫若我先下来,站到阶沿上去便好着力咧。”

    谁知羹尧就只那三个指头撮着木棍,猛喝一声:“起!”那条木棍连着站在上面的人,立被撮起尺余,那红衣喇嘛,冷不防,足下一滑。不禁落在一旁,几乎滑得跌下来,连忙笑道:“年爷不但神力可惊。便这三指也非常人可比,这一场算我输了咧!”

    羹尧笑道:“法王且慢如此说,还有一场咧,万一您也扳起来,也只扯平而已,怎能说输了咧?”

    红衣喇嘛红着脸摇头道:“年爷不必客气,我已认输了,您教我只用三个指头,把这条棍子提起来,却有力没法使咧!”

    雍王笑道:“这本试力而已,也许各有历练不同,二哥何妨站到阶沿上,也让法王再试一试看。”

    羹尧忙道:“适才我本一时侥幸,怎能算数?既王爷如此吩咐,法王何妨也试一试,这胜负还未分咧!”

    说着命人将棍移在阶沿上画,悬空了一半,自己站了上去,红衣喇嘛连忙卷起大袖,又将两手搓了一搓,立向阶下,也弯下腰去,双手捏牢那根木棍向上用力一扳,只听得吧的一声,那茶杯粗细的木棍竟被齐着羹尧足下一扳而断,人却丝毫末动,仍站在那断棍上面,红衣喇嘛不由脸上又是一红道:“算啦,您只用了三个指头,我却用了一双手也不行,这算我输咧!”

    羹尧笑道:“不然,这是木棍不牢,以致一经着力便断,法王焉有算输之理。”

    雍王也笑道:“这果然是木棍不牢之故,要换上—条结实的棍子,也许可以一样扳起亦未可知。”

    中燕连忙又命人去取结实棍子,左右答应一声,又去寻了一条镔铁短棍,看去不过三尺来长,却也有茶杯粗细,一头略带方形,原是用来移拨石头的一根铁锹,俗名千斤,照样放在阶沿上。羹尧双足向上一站,微笑道:“这一次不怕它再断了,法王请来吧。”那红衣喇嘛红着脸,二次又弯下腰,仍用双手握紧向上扳去,谁知那根短短铁锹,便似生了根的一般,再也扳不起来,转是阶石簌簌作响,竟深深陷下一个深槽去,红衣喇嘛不由松手咋舌道:“年爷真是大力金刚转世,不然哪来的这份神力?您这是一种什么法术,能告诉我吗?”

    羹尧移步一旁正色道:“我这是从小练成的内家功夫,焉有是法术之理,您要我告诉您,自然无庸讳言,不过这个要对行家说才懂,自古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您教我如何对您解说咧?”

    红衣喇嘛连连点头,适才骄矜之气尽敛,惶恐道:“年爷真是神人,我已心服口服咧。”

    说着,膜拜在地道:“我虽然是一个外行,但只要年爷肯将练法传我,我情愿拜您为师。”

    羹尧慌忙扶起,一面大笑道:“法王不必如此客气,这套功夫不但我懂得,便王爷和这位云二爷也全懂得,可是要传你却比登天还难,您大概是今生无望了。”

    红衣喇嘛一面站起来,一面愕然道:“既云二爷和王爷全懂得,为什么不能传我呢,是因为我是蒙古人吗?”

    雍王微笑道:“法王你错了,练功夫焉有还分地域之理,不过年二爷他所练的,乃是混元一气功夫,须从童年练起才有效,你已这大岁数,怎么还练得了?不用说你,便我和云护卫也不行咧。”

    红衣喇嘛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一种童子功,不过年爷也是二十来岁的人咧,难道现在还是一个元阳未泄的童身吗?”

    雍王大笑道:“这个何消说得,你只看他适才这点功夫便可想见咧!”

    红衣喇嘛看了羹尧一眼,把头一摇道:“果然如此,那我就真今生休想再学咧!”

    说着,也笑了一笑道:“平日只闻年爷武功绝伦,我还只道不过会一点拳棒而已,现在才知道您真的身怀这等绝艺,这更教我佩服已极。”

    说罢,见那月亮门前,轮值的一名女弟子已在伺候,连忙肃客入内,一面满脸堆笑道:“年爷绝艺,我已领教,虽然丢人,所幸并非外人,再请您且到我这无遮法会小坐,少时我也许还有事要请教咧!”

    羹尧心中略一咕啜,便请雍王先行,自己随着,进了那月亮门,那内间女弟子也打起了第二重门的软帘,让众人进去,才到门前,便闻异香扑鼻,薰人欲醉,再看那门内时,只见红灯低亚,满室都映成一片粉红颜色,不但不见半点日光,便如午夜一般,而且风光旖旎,不由不涉遐想,一望而知,便是一个风流阵仗,心中一动,便暗自留上了神,再看那屋子却是两间房间打通的,南边一排虽有窗户,却下着重帘,与外面完全遮断,所以日光一点也不得进来,北边放着八扇金屏,不知内面是何光景,此外除南边放着一张长方小几满陈肴馔,设着四个座头而外,便只是四壁异锦为衣,满地铺着红毡,其中陈设,竟一无所有,靠着金屏之外,却安置着两个宫薰,所以气候非常之热,连一袭夹衣都教人穿不住,不禁更加诧异,正待要问,雍王已先开口笑道:“二哥,这里是无遮法会,你既到此,便不须客气,先请将外衣脱去,否则便受不得咧。”

    说着自己先将外衣脱下,接着,便从金屏后面,转出一个身穿冰绡宫装,头挽一双螺髻的少女来,先向各人请了一个安,将衣服接过,在壁上金钩挂好,那红衣喇嘛,也笑着将袈裟一脱,掷向少女手中大笑道:“莲儿,这里侍候完了,可赶快传语各姐妹,今天的歌舞得更加卖力一点,现有特客二爷在此,要看你们的拿手玩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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