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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一抬头看见羹尧也迎出来,又道:“这倒巧极了,原来双峰也在此地,那就不妨大家商量商量咧。”
羹尧一面请安行礼,一面也笑道:“皇亲如此说法,难道此事与羹尧也有关联吗?”
说着躬身立在一旁,与雍王一同肃客入室,隆科多一面大踏步向秘阁里走着,一面答礼道:“你是四阿哥唯一智囊,无论有无关联,还不是全要备供咨询,何况今日郎舅至戚,他日朝廷柱石咧!”
说罢三人一同入室坐下,隆科多一看桌上残席,又大笑道:“你们好乐,原来竟自在这里对饮咧,既然如此,容我闯席如何?”
雍王忙道:“只要舅舅不弃,那正是我这主人求之不得的事,不过仓猝不恭而已。”
说着,立命左右撤去残席,洗盏更斟,一面屏退左右又问隆科多来意。隆科多一面脱去官服,一面笑道:“我所以特为跑这一趟,便为了方才得到一个消息,所以赶来奉告。”
接着又道:“据极可靠的消息,皇上明天大概对于各位阿哥要有一项垂询,虽然所问的只是将将用兵之道,但极有深意存乎其间,所以我才先来送个信给你们,最好乘这个时候做一准备,打下一个腹稿,不要到时应对失措才好。”
说完之后,一掉头,又向羹尧笑道:“双峰,你对此事如何看法咧?能不能就事判断一下,先告诉一点给我听听?”
羹尧沉吟半晌,看着雍王不禁微笑道:“皇亲在我八旗贵胄之中,素有诸葛公之称,对于此事怎么倒反向我一个少年幸进垂询起来?不过,如依鄙见,明天皇上如果真要问王爷兵法来,最好还是推上一个平日只读圣贤之书,未遑研及,能多叩头谢过尤妙。”
隆科多哈哈大笑道:“双峰真是可人儿,也不愧是咱们四阿哥的智囊,我之所以夤夜赶来,便是恐怕应付不善,有失良机咧。”
雍王闻言,不禁一怔道:“父皇向来雄才大略,尤其是三藩乱后,时刻留心边陲四夷动静,如果问及将略军事,正是对各人的考验,这么一来,不转见责,视为庸懦吗?”
隆科多笑道:“如以常理而论,明日一询,自以对答如流为是,弄巧了,也许就可以统率一军,出征未服,也不难稍建功勋,不过皇上天禀聪明,圣意往往令人莫测,如果高一层做法,却就不是可以知兵炫耀的了。”
接着,又看着羹尧道:“双峰,你既与我所见略同,何妨试说一说其中奥妙咧?”
羹尧笑道:“我原是书生之见,说出来也许未必便如皇亲所料咧!”
隆科多道:“你能见到这一层,就决非书生之见,何必太谦乃尔?这里又无外人,你便说得不对,也不过大家一笑而已,谁又真是诸葛亮能算无遗策咧?”
羹尧躬身道:“我的鄙见是皇上自从三藩平后,宇内已见澄平,虽然仍不免有事四夷,但一切均须出自妙算,决不愿令诸王典兵,使前明靖难之役复见于今日,所以本朝诸王,不但绝不分藩,连护衙家丁也减之又减。目前虽然打算垂询诸位王爷兵法,和将将之道,其实决无以重兵轻付某一位亲王之理,即使有之,也必另有亲信大臣,参赞策划其间,以收互相牵制而免意外。要打算以知兵上邀圣眷那是妄想,弄巧了,也许这是皇上对诸位王爷是否安份有无野心的一种测验,那就适得其反了。如若我这一个揣测是对的,则莫若以仁厚爱民,偃武修文为对,倒或者比较能合圣意。这不过管窥蠡测之见,不知皇亲以为如何?”隆科多把手一拍道:“照哇,这才和我的见解是一样。老实说,如今天下澄平已久,四海一家,哪里还用得一个马上皇帝咧?皇上向来极圣明不过,处今日之势,既无敌国外患,又罕内乱贼臣,焉有以典兵将将之道来选择储君之理?要依我说,也许这是皇上因为近日各位阿哥都有养士之风,实在圣虑有点放心不下,所以用一个相反的法子,来测验各位阿哥,如果真以精于兵法相对,那便反而不妙呢!”
雍王沉吟半晌,看了二人一眼笑道:“舅舅和二哥的话果有道理,明日如果父皇真以兵法召对,我决定用二位的话来对答。即使真有对外用兵之处,打算在各阿哥中,选一统帅,我也必拱手让人,以免皇上圣虑不安,和各阿哥的疑忌。反正今日之决策,在于朝中而不在阃外。再说,舅舅现在典着禁军宿卫,决不虞变生肘腋,又放着二哥这样一个将才,三年五载之后,资历一深,便不难荐举出去。一旦国家有事,如论运筹帷幄用兵将将,还有能比舅舅和二哥再强的吗?我又何必争此一刻咧?”
说着,看着两人,不由眼光四射,哈哈大笑道:“我既有舅舅主持于内,倘再得二哥能专征于外,便无殊百万雄师在握,又何须再亲统重兵反遭疑忌咧?”隆科多不禁失色道:“这是什么话?你为什竟无忌惮的公然直说出来,万一传出去那还了得?”
雍王又大笑道:“舅舅怎么又忽然这样胆小起来?老实说,现在只我三人在座,我对你们两位,早已誓共安危祸福,还有什么避忌的?如果我连舅舅和二哥全不能置信,将来怎么能共事咧?”
隆科多不由动容道:“四阿哥,如真能不忘今日之言,那我这舅舅,便为你肝脑涂地也值得,那以后宫中的事,便算全交给我咧!”
雍王闻言,立刻离席,把手一拱道:“如此我先谢过舅舅,假如真有那么一天,甥儿不但不吝九锡,便朝政也当共决,今后还望共襄大计,一切不必避忌,否则便是以我为不足辅了。”
隆科多也连忙避席答礼道:“四阿哥既如此见重,我自当唯力是视,便事不成,也必杀身图报。别的不敢说,自信日前对于皇上圣意所在,还敢揣测一二,一遇上事,管教您决不落在人后,所以今天夤夜而来,也就是为了这个,至于您他日龙飞九五,别的决不敢望,只要许与闻政事于愿足矣。”
雍王又大笑道:“舅舅现在已是国之重臣,将来岂止与闻政事而已。”
说着又向羹尧笑道:“二哥那是不用说咧,少则三年,多则五载,我必和舅舅一同设法,让你顶戴慢慢上去,只一旦能弄到一个疆吏,那一切便顺利了。前些时,皇上偶然问及今科人才,我已替二哥有意无意的暗中嘘了几句,又托张陈两位大学士,在应对的时候,代为提及,如今已经简在帝心,一有机缘,也许就可以先进一步咧。”
羹尧连忙拜伏在地道:“羹尧菲材下驷,怎敢与皇亲相提并论,辱蒙王爷如此恩遇。”
雍王连忙扶起道:“二哥,你又俗咧,以你我交情,这都是份内之事,怎又如此起来?老实说,不但今日,大家已是忘形之交,便他日大事成功,我也一定要在我们三人身上,作出一个千古君臣相处的好榜样来,让天下后世有所遵循咧。”
羹尧又逊谢再三方才起来,接着,三人又谈到允-允祀的事,隆科多笑道:“你们果真暂时打算用这只守不攻,各方联络,驱虎食狼之计,倒不如趁明日皇上召对之时,将十四阿哥捧一下,让他在皇上面前先落个知兵之名,如果皇上圣意果如我们所料,固然无异暗中跌他一下,即使皇上有意在各阿哥之中选拔一份将才,弄假成真,将他撮弄上去,万一专征什么地方,师出无功,更足以致其死命,这是正反都于你有利的事,却不可忘却咧!”
羹尧也笑道:“皇亲此计极妙,不但正反全于王爷有利,而且适足以证明我今天去做说客的诚意,同时,更令六王爷对十四王爷多一项疑忌,到时,只要我们再略微从中煽动一下却便更妙咧。”
雍王连连点头,一面命酒相劝,三人小酌之下,直到三鼓再转之后,云中燕方才回来复命,将所得消息说了。雍王一面举酒相劳,一面看了他一眼笑说:“你多辛苦咧,快去休息罢,明晚也许还有事呢。”
那云中燕自十四王府回来,本已累乏,浑身全不得劲儿,正巴不得有此一语,闻言饮干赐酒,便作辞回到住所不提。
这里三人又计议了一会,方才散席,便连隆科多也宿在秘阁。雍王回到后面之后,隆年两人抵榻而眠,彼此各言抱负,相得益彰,从此也成了忘形之交。天色黎明之后,隆科多先行告辞回去,羹尧虽巳通藉,近受雍王之托,各事更忙,但始终未把功夫丢下,照例宿在雍邸,必在后园练一下拳脚,便也不再睡,却径向后园而来,一阵跳纵之后,正待出园回到前面,才走到借荫楼附近小径上,忽听身后高叫道:“年二爷,您真跟俺小姐是一对儿,两个人全爱这早起来就练工夫,将来怕不挂上帅印,闹个大将军当当?如果用着女先锋,出少不了俺小姐咧!”
羹尧回头再看时,却是孙三奶奶,一手提着一个水壶,一手提着一个食盒,蓬着一头黄发,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枝早开的榴花插在鬓角上,不由笑了一笑道:“孙嬷嬷,你好早,小姐也起来了吗?”
孙三奶奶笑眯了一双母狗眼道:“她跟您一样,早起来啦,这时候在那院子里,也许已经把一趟剑练完咧。俺因为她昨夜赶了一夜活,一清早又要起来练剑,人太辛苦了也不好,所以隔夜便托那厨房里煨一小罐子燕窝粥,如今便是取这粥去,才回来。您擂了这半会子拳,也该乏咧,且到俺小姐那楼上歇上一会,陪她吃点粥好吗?”
羹尧正笑说:“谢谢您,我前面还有点事,待一会儿再去吧!”
孙三奶奶却拦住去路龇着黄牙,咧嘴一笑道:“姑少爷,您这儿已经来个两三趟咧,今天为什么又脸嫩起来?这是王爷和老山主全知道的事,咱们还怕什么不成?再说,俺小姐昨夜还惦记着您,要跟您商量事情咧。您要不去,停一会教俺到哪里去寻您去?”
羹尧见她连姑少爷全叫出来,不由心中一急,但又深知这位孙三奶奶的牛性,便中风有时也无法扭转,左右一看,幸喜尚无别人,连忙红着脸道:“孙嬷嬷,您别开玩笑,这样称呼却要不得,不但外人听去那是笑话,便您小姐听见也是不好……”
孙三奶奶不等说完又睁大了眼睛笑着嚷道:“这又奇咧,您本来是俺的姑少爷,怎么会让人家听去就成了笑话?老实说,俺老山主连嫁妆全在忙着赶办,您不让俺叫您姑少爷那可不行咧!”
说着一怔,放下水壶,在自己脑后摸了一把,又恍然大悟,咧开大嘴傻笑道:“难怪您生气,俺真糊涂透顶咧。您现在中了进土,又做了官,已经不是少爷,是老爷咧,俺应该叫您姑老爷才合适。”
接着,又请了—个安道:“姑老爷,您说得对,别生气,俺这就改口,叫您姑老爷咧!”
羹尧见她愈缠愈妙,简直无法摆脱,不由心中着急,忽听中凤在背后一座湖山石后高声喝道:“孙嬷嬷,你又跟谁在吵什么?当真一清早就要让我说你两句吗?”
孙三奶奶这才又笑了一笑,把舌头一伸道:“俺没有跟人吵嘴,是年二爷来咧!”
羹尧再掉头看时,只见中风短衣窄袖,把一方帕子包着头发,倏然从山石后面转过来红着脸,微嗔道:“您既来了,为什么不进院落,反而倒在外面和她攀谈起来?要给人看见岂非笑话。”
羹尧又不好申辩,只得笑了一笑搭讪着道:“我因适才做罢功夫,正想回到前面去,不想被这位孙三奶奶拦着,要我陪你吃点粥去,因此略微问了几句,其实并未说什么。”
中风又瞪了孙三奶奶一眼,看着羹尧微笑道:“既如此说,那便到楼上小坐,吃点东西再走罢。”
羹尧跟着两人,一同进了院落,上楼落座之后,笑道:“您现在成了针神咧,怎么夜以继日的做起活来,不嫌太累了吗?”
中风不禁一怔,接着又笑道:“那是老皇妃嘱咐的,既无法回绝,限期又急,所以只好赶两个夜工好敷衍出去,您怎么会知道咧?”
羹尧随即把连日经过和夜间计议的事说了。
中凤不禁双蛾微蹙道:“以后我固然不宜常出去,我那二哥却更不宜多差遣,您还得多预备儿个人才好,须知事情愈繁杂愈不可大意,万一一着差了下来,便不易补救呢!”
说着,孙三奶奶已将两杯香茗和燕窝粥送上来,中风又双蛾微蹙道:“那粥你放在此地,吃完我自己会添,这里用不着你伺候,暂时先下去吧!”
孙三奶奶连忙答应,掉转头,龇牙一笑走了下去,中凤等她走后,又悄声道:“我那二哥并非什么端人,更难推心置腹,如果出点事固然您面上难处,万一事事参与机要,此人便更加难制,以后如再有事差遣,最好还是暂由张杰出手为佳,但求顾师伯处,能派上几个靠得住的能手来,那就要好得多,否则您要倚仗他那就非糟不可了。”
羹尧微笑道:“张杰倒比他靠得住吗?”
中凤摇头道:“话不是这等说,张杰虽不见得一定可靠,不过他与我那二哥却不可相提并论,第一,他在云家堡本来是一个头目身份,不比二哥是一位少山主,便在这府里,地位也差远了,您只稍加提拔,便可感恩图报,第二,他为人要老实得多,决不敢妄作妄为,即使稍有差错,你也不难惩罚,对于二哥就不同咧。”
说罢,又两颊微红抿嘴一笑道:“如果实在无人可用,我现在倒已经觅得一个替身,只要不过于抛头露面,倒不妨让她去试试。”
羹尧笑道:“这人既能做师妹替身,功夫人品当有可观,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是您那两个尊婢之一吗?”
中风一面取银匙,调好自己面前的一碗燕窝粥,放在羹尧面前,一面取过另一碗,调着微笑道:“那两个丫头虽然随我有年,有时也跟着我练些拳剑工夫,但天赋较差,哪里便能独自出手?我说的是那张桂香的小姑子,李玉英。”
羹尧不由诧异道:“我也知有此女,功夫或许不错,不过李氏弟兄无一善类,难道她倒能出于污泥而不染吗?”
中风看了他一眼道:“父子兄弟各异其行的也很多,您怎么能一概而论呢?老实说,此女功夫虽然较之她的嫂子要差一点,但是人既聪明绝项,心术也不错,更颇知自爱,这几月以来,已经磨着我学了不少东西去,一上来,我还怕她靠不住,不敢多教,最近才知道她天性极厚,更能明辨是非,大义凛然,所以才把师门心法,择其可传的,全教了她,如今她技艺虽然不能出类拔萃,但较之张桂香略差,已在乃兄之上咧!”
羹尧笑道:“功夫是可以看得山的,自然不难明了,何况强将手下无弱兵,她既受师妹教益,当然其学孟晋,但是这心术与天性,您却从哪里会看出来,能见告一二吗?”
中风把脸一红道:“这是我几个月来才慢慢体会试验出来的,反正我是女人,女人看女人也许不会过差,老实说,我因为向后去有些事不便多帮您忙,我们人手又少,才想出这个法子来,难道您还信不过吗?”
羹尧忙道:“既承师妹如此关怀,又是您尝识的人,还能有错吗?我一定遵命就是咧!”
中风又红着脸笑道:“那也不能这样说,难道我就不兴也看错人吗?不过您以后就知道了,这人实在有可取的地方,要不然,我也不敢妄行荐举咧。”
说着一看那桌上的两碗粥笑道:“这粥一凉便不好吃,您既一夜未睡,一清早起来又练过一阵功夫,此刻未必便用过早点,且先吃上一点如何?”
羹尧笑谢之下,取得粥碗吃着又道:“那马天雄南下,说不定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师妹自来京以后,与江南诸侠,暗中有联络吗?”
中凤摇头道:“近日我因在这府中极少外出,哪里会有什么联络。”
接着又道:“师哥的意思我知道,尤非为了此刻诸事尚称顺手,希望现在便与一般孤臣孽子打成一片,不过天下事欲速则不达,固然我们现在尚未得手,又厕身亲贵之家,除你我恩师有命而外,人家无从前来,再说,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如无恩师从中推介,这是何等大事,我们也决不便稍露行藏,要依我说,此次那马天雄南下,必有所遇,即使回来稍迟,也决不会误事,莫若还要等他回来再说为佳,至于人手稍缺,我想只能小心谨慎一点,现有李玉英与张杰两人也勉强可以对付,如果因此便急于想和外界联络,万一不慎。便转恐误事咧。”
羹尧连连点头称是,吃罢粥之后,又小坐了一会,这才下楼回到前面,一看天色尚早,料知允-既前往六王府,此刻决不会来,便出府先回自己衙门打了个转,然后又回私邸,查看各处来的消息,果然诸王均已有旨入宫召对,心下更为安闲,因除晨昏定省而外,照例只一闲下来,总要陪着母亲聊上一会,不知不觉又折向上房来,才到帘下,便听大嫂佟氏在帘内笑道:“二弟,你来得正好,我还没向您贺喜呢,快进来吧。”
羹尧不禁一愣,说着,小丫头已经打起帘子,等进屋子一看,只见年夫人半靠在椅了上,大嫂含笑而立,连忙上前先请了安,佟氏笑道:“婆婆正要着人去到前面请您呢,想不到您竟自己来了,这真是人逢喜事,什么都巧咧!”
羹尧正待要问自己有什么喜事,年夫人已先笑道:“你父亲因为你已点了翰林,又赏了检讨.总算在功名上已经有了交代,雍王爷又一再有信去,为了云家姑娘,给你说项,万无不答应之理。但是我年家总算也是诗礼之家,八旗世族,决没有娶亲,先行纳妾之理,所以打算秋天先行替你完姻,然后择吉再娶云家姑娘,这全是你父亲的意思,可不许再违拗,和闹别扭呢。”
羹尧连忙又请了一个安道:“这是父母之命,儿子怎敢违拗,不过目前初入仕途,一切公事委实不熟,加之雍王爷那里也有事,更无法分身,再说,还有朝考也不得不稍加预备,如果此刻就娶亲,难免把心分了,一个不巧,如果误了公事也不太好,我想最好再等个一年半载,让儿子在外面阅历阅历,再谈这事,也还不迟。”
年夫人倏然脸色一沉道:“我知道你又非累我生气不可,不过,这是你老子的意思,你不答应,只管和他说去,我早已懒得管你这些事呢!”
接着,又冷笑道:“我倒没有见过,一个已经做了官的人,为了怕办事分心不娶媳妇儿的,你这不分明又在捣鬼吗?”
羹尧连忙跪下道:“儿子这也不过和母亲商量的话,焉有在母亲面前捣鬼之理。既然您这样吩咐,我一切遵命就是,您可千万别生气才好。”
佟氏站在一旁向羹尧一使眼色,也笑道:“婆婆您别生气,二弟这也是为好,据他大哥告诉我,如今他不但在雍王爷面前是唯一红人,各王公大臣也无不另眼看待,便连主子也知道他的才情咧。少年得意,恐怕娶亲分心也许倒是真的,既然他已答应,那也就算咧!”
年夫人脸色稍转,又微慨一声道:“你理他呢!如果真的怕娶了亲,就会分心耽误正事,那世上也不用有个周公大礼了。他一提这事,就要推三阻四的,说不定安着什么心呢?”
羹尧跪在地下又道:“儿子决不敢安着什么心,一切但凭父母做主就是咧!”
年夫人这才笑骂道:“你这孩子,打从小起,一直到现在全是这个样儿,没有一件事,不累我呕上一场气才成功。既如此说,还不快起来,此事一切用不着你管,停—会我便和你大哥商量,托媒人到你丈人家里去传话了。还不知人家来得及,来不及咧。”
佟氏笑道:“现在才只四月底,您说秋天,至少还有三四个月,要依我想,弟妹那边也是公侯之家,嫁妆一定早预备好了,焉有来不及之理,便云家那边,据我听妹妹说,虽然碍着弟妹那边,不好行放聘红定之理,嫁妆人家也早在预备呢!”
说着,又向羹尧一挤眼笑道:“也难怪二弟怕完姻分心,谁教他一娶就是两位弟妹,又全是多才多艺的大美人儿咧!”
羹尧不由脸上一红谢过母亲大嫂,从地上立起来,又请了一个安,待立一旁,年夫人又笑道:“不是我—定要逼着你提早完姻,一则你功名已遂,也到了这岁数,不容我不早了一项心事,二则云家的事,你丈人已经知道,一延迟下去恐怕人家说话,三则我听你妹妹说,老皇妃很是喜欢那云家姑娘,早点娶过来,这也是一条极好的门路,虽然有你妹妹可以在雍王爷和皇妃面前说话,多她一个不更好些吗?你将来如想飞黄腾达,如何能不在这些地方用心咧?可怜你爸爸仗着祖上是个从龙世家,从笔帖式混起,头发已经白了,才混到一个巡抚,要想入阁封爵那还离得太远,你既是正途出身,年纪轻轻的,便已经点了翰林,又有这许多好路子,如果再自暴自弃,那就太可惜了。”
羹尧只有点头称是的分儿,哪敢再说什么,佟氏在旁,又连忙笑道:“二弟,婆婆教训得极是,不但您以后,手眼要灵活,才好巴结上去,便你大哥未来的前程,也全在您和妹妹身上,您可别看低了云家姑娘,人家可真能干,才这几个月工夫,已经把福晋和老皇妃全伺候好了,如今她已经算是一位没有封号的格格咧,她在福晋和老皇妃面前说上一句,便够你忙的,别看您受知雍王爷,人家可比您更进一步!要是早点把她娶过来,不连我们也更好亲近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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