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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长楼坐满了酒客,猜拳声此落彼起。

    一骑快马,奔行到天长楼外,从马上跃下来一条汉子。

    二十四五的年纪,浓眉、虎目,一身蓝绸子紧身劲装,举动间有一股剽悍的豪气。

    店小二接过马,少年人随手摘下了鞍边一柄长刀。

    只看那镶满宝石的刀鞘,那该是很好的一把刀。

    店小二低声道:“客官,马可要上槽及加料?”

    蓝衣人嗯了一声,道:“这地方可有一位开当铺的白员外?”

    店小二微微一怔,道:“客官是他的朋友?”

    蓝衣人一转脸,虎目中暴射出两道神光。

    像两道闪电,看得店小二打了一个哆嗦,握在手里的马缰绳,也吓的跌落地上。

    蓝衣人躬身捡起来,笑一笑,道:“伙计,那位白员外的生意做的很大,是吗?”

    店小二接过马缰绳,道:“是啊,生意是很大,单是这大名府,就开了四家当铺、两处大药铺,还开了一家五湖大客栈,可算是我们大名府的首富了。”

    蓝衣人脸上掠过一抹冷笑,道:“伙计,那白员外的为人如何?”

    店小二低着头,想了一阵,道:“这个吗?小的不太清楚。”

    牵着马回头就走。

    蓝衣人一伸手,抓住了店小二的肩头,只是随手一抓,那店小二却疼的妈呀一声,滚落一头黄豆大小的汗珠儿。

    蓝衣人尴尬的笑一笑,放开了手,低声道:“伙计,对不住啊。”

    从这人的举动、言谈,显然是一位初次走江湖的人物。

    店小二痛得直咧嘴,一腔怒火想发作,但心里又有些害怕,咬咬牙,忍住疼,道:“客官这是第一次出门吧?”

    蓝衣人道:“伙计,你说得对啊,在下确是第一次出门。”

    店小二道:“这么吧!你既是找白员外的,干脆住到五湖客栈去,那里也兼营酒饭生意。”

    蓝衣人笑一笑,道:“不!我要住天长楼,你给我留个房间,我先去找个座头吃点东西。”就这样自己进入店中。

    天长楼生意好,楼上楼下,有七八个专门招呼客人的伙计。

    蓝衣人一进门,另一个店小二立刻迎上来。

    这时,正是午饭时候,天长楼坐满了客人。店小二带着蓝衣人东绕西转,才找了一个空位子。

    蓝衣人刚刚坐下,另一个店小二,又领着一位青衫少年行过来,哈着腰,道:“这位大爷,行个方便,今儿个上的客人多,小店位子少,两位凑合一下吧!”

    看看四周,确实坐满了人,蓝衣人未置可否。

    打铁趁热,店小二取下肩头的抹布,抹抹凳子,道:“大爷请坐,吃点什么?”

    青衫人放下手中的长形包袱,缓缓坐了下去,道:“一盘熟肉、一盘豆腐、一碗面、两个馒头。”

    蓝衣人不待店小二开口,便说道:“我也一样。”

    店小二放开嗓门,吆喝着厨下准备,蓝衣人却借机会打量了青衫少年一眼。

    看上去那青衫人有些文弱,瘦长的身子,白净面皮,年纪约莫有二十二三,像是一个游学士子。

    但光棍眼晴里不揉砂子,蓝衣人一眼便瞧出青衫少年是一位内家高手。

    青衫人落座之后,一直微微垂着头,目不转顾,一副旁若无人的气势。

    蓝衣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五旬左右,头戴方巾,身着海青长衫的老者,缓步行入店中。

    两个金刚般的中年大汉,紧随在那老者身后。

    也许是店小二身份不够,坐在柜台里的帐房先生,站起身子,迎了出来,哈腰欠身地,道:“白爷,什么风把你老给吹来了……”

    白员外挥挥手,接道:“刘掌柜,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贵号所借区区的银子……”

    帐房先生接道:“这个敝东主交待过了,五百两本银,五十两利息,明天到期,小号午时之前,自当送到府上。”

    白员外笑一笑,道:“刘掌柜好记性,明天我要请几个朋友吃饭,想在贵号定十桌酒席,钱从利息中扣,明天一块儿算。”

    转过身子,缓步而去。

    那帐房先生跟着在白员外后面走,一直送出店门口。

    蓝衣人双目中神光闪动,几次要站起身子,但终于忍下未动。

    店小二送上了饭菜,青衫少年淡淡问了一句,道:“那位白员外在此地很有名气吗?”

    店小二哼了一声,道:“名气大得很,方圆数百里,谁不知道白剥皮。”

    青衫少年说话的声音很低,慢条斯理,道:“大名府的人,好像都很怕他?”

    店小二道:“他家大业大,养了不少武师恶奴,自然是人人怕他了。”

    青衫少年道:“大名府是有王法的地方,他蓄养武师、恶奴,为非作歹,为什么没有人去告他?”

    店小二微微一怔,道:“他养有两位智计多端的师爷,打官司也不会输,告了也是白告。”

    青衫少年道:“白剥皮都做些什么恶毒的事?”

    店小二似乎讲出了火气,有问必答地,道:“放高利剥削穷人,开药铺死要银子,又开了几家当铺,房契土地一起收,到时间如是付不出利息,恶奴上门,锅碗瓢勺一起搬,上不留片瓦,下不留寸草,就像剥你一层皮,大名府方圆数百里以内,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厉害。”

    蓝衣人听得心头怒火高涨,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面汤和菜汤横飞,溅了那青衫少年和店小二一身,也溅了自己一身。

    他似是自知举止失常,冲到口边的话,又自行咽了回去。

    青衫少年笑一笑,道:“这白剥皮当真是可恶的很,但这大名府是通商要街,开药铺不止他一家,为什么一定要到他药铺子看病呢?”

    那店小二似是从未想到这件事,怔怔神,道:“他财大势大,药铺里药物地道,请的大夫高明,一帖药就能医好病,虽然比别处贵,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病人和大夫讨价的事,绝无仅有,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让他敲了。”

    青衫少年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为了早些看好病,让他高价讹财,也还罢了,但明明知道高利剥削,为什么又偏要向他借银子呢?”

    店小二又是一呆,道:“他的银子多啊!又不怕人家赖,所以,只要有人找他借,他就敢借给你,银子滚银子,那就越滚越大了。”

    青衫少年道:“这么说来,那白剥皮当真是大坏人了?”

    店小二笑了笑,转身而去。

    蓝衣人和青衫少年未再说话,各自吃过饭,出门而去。

    第二天临近午时,蓝衫人身带长刀,独自来到白员外门前。

    蓝衣人龙行虎步,行动之间,都带着一股浓重的杀气。一副摆明了硬找麻烦而来的面孔。

    老管家迎上来,一抱拳,道:“朋友是远道赶来的吧?”

    蓝衣人冷哼一声,道:“不错,但在下已经到了一天,听闻白员外今日寿诞,特来恭贺一番。”

    老管家温和地笑一笑,道:“难得朋友这份好心意,老奴代敝主人先行谢过。”说完话,抱拳一揖。

    蓝衣人冷笑一声,闪了开去,道:“不用多礼,在下和白员外并无交情。”

    老管家陪笑道:“壮士言重了,敝主人喜交天下士,壮士能不能说出姓名,老夫也好代为通报?”

    蓝衣人微现怒意,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破山刀铁成刚便是区区。”

    老管家道:“原来是铁壮士,老奴立刻去替壮士通报。”

    铁成刚道:“不用了。”突然大行一步,直向老管家撞去。

    那老管家急急闪开身子,未再拦阻。

    铁成刚大步而行,直闯入大厅。

    大厅中早巳摆好九桌酒席,已然坐了不少客人。

    铁成刚本就有一股勇猛剽悍的气势,此刻满脸怒容,手执长刀,看上去,更是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杀气。

    大厅中人,都被这股杀气震住,突然间静了下来,静得鸦雀无声。

    铁成刚虎目环扫了大厅一眼,冷冷喝道:“你们听着,在下今日到此,专为杀白剥皮而来,替大名府一方除害,没有别人的事情,诸位最好不要插手,在下长刀无眼,插手此事的人,休怪我刀下无情!那白剥皮现在何处?要他出来受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冲入人宅,大喊要杀主人,固有豪气干云的气势,却也给人一种横蛮的感觉。

    一个中年汉子,似是白府中侍客仆从,行前两步,一欠身,道:“白员外在内厅。”

    铁成刚道:“内宅后院是妇人孺子居住之处,铁某人堂堂男人,不愿震骇到妇人孺子,去叫白剥皮到大厅中来。”

    那中年汉子低声说道:“壮土自己去吧!这等杀人搏命的事,谁会去叫呢?”

    铁成刚想了一想,道:“说的也是,在下自去找他。”大步向后厅行去。

    数十人,上百只眼睛望着他,却是没有一人敢出手拦阻。

    又穿过了一重庭院,眼前是三层石级,一片青砖铺成的高台上,矗立着一桌乘风阁。

    四面竹帘半卷,正中间摆着一座酒席,白剥皮端坐主位,正举杯向客人敬酒。

    铁成刚怒喝一声:“白剥皮!”纵身跃飞到阁门口处。

    门口处,本有着一道半卷起的竹帘,却被铁成刚一手抓下,摔到一侧,举步入厅。

    厅中席位坐人不多,除了白剥皮外,正位上坐着一个满头雪白蓬发、鹑衣百结的老叫化子,左首位置上,却是仙风道骨,长髯飘飘的全真道长。

    但最使铁成刚惊异的,却是昨天中午,曾和自己同桌的青衣少年。

    四个人,分坐了桌子四面,一个年轻的斟酒童子站在白剥皮的身侧。

    铁成刚望了青衫少年一眼,冷冷说道:“看起来像个人似的,想不到竟是专门赶寿酒的下三滥。”

    四个人都有着极好的涵养,没有发火,就是被骂的青衫人,也只微微一笑。

    白员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抱拳,道:“壮士,能得相会,总是有缘,何不请坐下饮杯水酒呢?”

    铁成刚道:“在下要喝酒,也不会喝你这黑心剥皮人剥来的酒。”

    白员外和蔼地笑一笑,道:“听壮士的口气,似是冲着老朽来的。”

    铁成刚道:“不错,正是冲你而来。”

    白员外仍是满脸笑容,道:“壮士,这是老朽的蜗居,我已居此近二十年,老朽不会逃走的,壮土且请坐下,容得老朽稍尽地主之谊,咱们再作长谈如何?”

    铁成刚怒声道:“我不坐你的凳子,你这宅院中一草一木,都充满着血腥,碰一碰就会沾污了我的手和身体。”

    白员外道:“哦!壮士的意思呢?”

    铁成刚道:“杀了你,替大名府除害!你这专吃高利的老狐狸,不能再留在世间害人。”

    那一头篷乱白发的老丐,口中啧啧两声,道:“好恶毒的口齿……”

    白员外摇摇头,示意那老丐不要多管,仍然笑着,道:“壮士,老朽宁认了,不知哪一位是受害的人?”

    铁成刚怔了一怔,怒道:“大名府方圆数百里,谁不知道你白剥皮,还要举证什么受害人?你养有护院武师,和讨债的恶奴,我铁某人既然要为民除害,也不在乎多杀几个人。”

    白员外道:“如若老朽真的有罪了,那也是罪在我一人,和别人无关。”

    铁成刚冷冷地道:“想不到你白剥皮还有一点骨气,你取兵刃吧!铁某人不愿杀手无寸铁的人。”

    白员外笑一笑,道:“壮土的豪侠之气,老朽十分敬服,不过,事情还未完全清楚之前,壮士骤下毒手,不怕造成终身大恨吗?”

    铁成刚道:“我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千夫所指,众人皆曰可杀,那还会错得了?”

    白发老丐冷冷接道:“白老弟,你别再酸了,你受得了,老叫化子可受不了啦,要么你就告诉他真相,要不然,老叫化子替你打发了他。”

    白员外急急地说道:“使不得,袁兄,不可造成恨事……”

    目光转到铁成刚的身上,接道:“壮士,老朽原不想让人知道个中详情,但壮士苦苦相逼,老朽不得不奉告真相了,寒舍有一些存证之物,劳壮士一观如何?”

    铁成刚皱皱眉,道:“有什么好看的?”

    那坐在下首的青衫少年,霍然站起身子,道:“兄台,白员外不会逃,杀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兄台何不看过再说呢?”

    铁成刚冷哼一声,道:“你阁下怎么称呼?”

    青衫人道:“兄弟伍元超。”

    铁成刚道:“咱们昨天见面时,铁某人还没把你瞧出来!”

    伍元超笑道:“今天呢?”

    铁成刚道:“今天我把你看透了。”

    伍元超道:“兄弟是怎么样一个人”

    铁成刚道:“一个助纣为虐的下三滥。”

    伍元超究竟是年纪轻,耐性有限,脸色一变,道:“在下也把你看透了。”

    铁成刚吼道:“我怎么了?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一身风骨,两肩仁义,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比你小子,混吃混喝的狗腿子好一些。”

    伍元超道:“你是睁眼瞎子,中疯的老虎,有眼无珠……”

    铁成刚怒声接道:“好小子,你敢骂我?”

    伍元超道:“我是口里留德,要骂你,应该说你是一只疯狗。”

    寒光一闪,铁成刚拔出了长刀,厉声喝道:“小子,你亮家伙,我先宰了你,再杀白剥皮。”

    他自具一股勇猛气势,伍元超丝毫不敢轻视,一挥手,取过椅边的长形包袱,抖出一柄长剑,道:“小子,你出手吧!”

    白员外急急一揖,拦住伍元超,道:“伍老弟,兵刃无眼,动起手难免损伤,看老朽薄面,老弟请忍耐一二。”

    伍元超急急欠身一礼,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放肆,搅了老前辈的寿宴,惭愧的很。”缓缓放下手中长剑。

    铁成刚正要欺身进招,看见伍元超又放下长剑,冷哼一声,也还刀入鞘。

    白员外道:“铁壮土!老朽带你瞧瞧一些物证,如是铁壮士瞧过之后,仍觉着老朽该杀,老朽自当引颈受戮,死而无怨。”

    铁成刚道:“好!我也不怕你跑。”

    白员外举步而行,向后面一重院落中行去。

    伍元超高声说道:“老前辈,晚辈也想开开眼界,不知是否可以?”

    白员外笑一笑,道:“老弟既有兴致,那就一起来吧!”

    伍元超未带兵刃,赤手空拳地跟了上去。

    白发老丐,和那长髯道长,坐在原位,互相举杯对饮。

    三人鱼贯而行,直行到第四重院落之中。

    几座高大的瓦舍,紧闭着门窗,似乎是存放的粮食仓库。

    铁成刚冷笑一声,道:“阁下囤积了不少粮食的啊!””

    白员外笑一笑,高声叫道:“白禄,打开库门。”

    一个五旬上下的老仆,应声由一座小舍行了出来,急急欠身行礼。

    白员外微微颔首,道:“不用多礼了,打开这几座仓门。”

    白禄应了一声,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四座仓门。

    白员外举步入仓,一面笑道:“铁壮士,请仔细地瞧瞧吧!”

    铁成刚虎目闪动,只见宽大的仓库中,堆满破旧的木器,大部分都是纺绵花的车子,织布用的木机,再就是破损的锅碗瓤勺,和一些竹椅木凳。

    另一座仓库中,堆的是破烂的棉被、旧衣、木床、竹箩。

    四座仓库,堆得满满的,但加起来,也不值几两银子。

    铁成刚皱皱眉头,问道:“这些都是讨债讨来的东西?”

    白员外点点头,笑道:“不错,都是壮士口中恶奴们讨债讨来之物。”

    铁成刚道:“你白剥皮豪门巨富,对此等破损之物,自是无用,但寒门贫苦之家,却借重它煮食保暖,对你既是无用,不知你为何还要取来,不肯高抬贵手,放人一马?”

    伍元超冷笑一声,道:“我说你浑,你也真是浑的可以啊!”

    铁成刚虽还未完全明白,但似是有一点开窍了。挨了两句骂,并未立刻发作,回顾了伍元超一眼,道:“区区浑在何处?”

    伍元超道:“你既知道白前辈是豪富之家,为什么要取这些破烂之物,难道修了四间大仓,就是装这些东西吗?”

    铁成刚道:“这就是在下不明白的地方了。”

    伍元超道:“你只想白前辈放高利剥削穷人,难道就不会转个弯子想吗?”

    铁成刚道:“在下么?就是转不过那个弯子。”

    白禄突然一欠身,道:“恕老奴插口,斗胆接言几句。”

    铁成刚道:“好!你说说看。”

    白禄长长叹息一声,满脸不平之色,道:“好人难做啊!我家老爷,成千成万的银子往外送,却落了一个白剥皮的外号,人心不古了。”

    铁成刚似是有点懂了,但尚未完全明白,口气改变的十分温和,道:“老人家,在下是一条肠子通到底,心眼小,转不过弯子,可否说的更清楚一些?”

    白禄又叹息一声,道:“我们老爷有令,这件事不许讲出去,所以十几二十年了,竟无几人知道,千千万受了我们老爷恩惠的人,却反而把我们老爷骂的分文不值,老奴已经不平了近二十年,如今我要一吐为快了……”

    望望白员外,并无阻止之意,就接了下去,道:“这世上坏人太多,我们老爷虽然为善不敢人知,却也不愿被人借机行巧,骗去银钱,这才摆了一副恶面孔,用以吓阻投巧骗徒。

    凡是向老爷借钱的人,必得限期归还,还不出钱,就有我们老爷或是总管家到府逼债,明里是要钱,暗里却是借机查看详情,那家人口好多,能够做些什么?回报我家老爷,然后,强取他们这破絮烂被、竹箩木凳、锅碗瓢勺,暗中放下黄金、白银,足够他们一家置地耕种,或是小本经营之用,酌情施财,有些贫病交迫,孤苦无靠的人,我们老爷施舍的银钱,足够他疗病暖饱,下半世的生活。可笑的是,每一个被我们老爷逼债之家,此后就无端发达,还误认我们老爷富而无德,皇天惩罚,不小心遗失了黄金白银,一家如此,家家如此,世上哪有这等巧事?竟无一人想到我们行善不欲人知,不肯把捡得的金银之事,宣扬出口,反而把我们老爷骂得体无完肤……”

    白员外接道:“白禄,够了,不要说啦!”

    铁成刚一张脸由红变紫,张着大口发愣,良久之后,才大声喝道:“那些人,怎的全无心肝,捡得金银,竟不提及?”

    白员外笑一笑,道:“铁壮士,我的名声太坏了,他们不敢说出来,怕我去找他们要回来。”

    铁成刚突然弃去手中长刀,屈下双膝,对着白员外拜伏于地,道:“你是世间真善人,救苦救难的万家生佛,伍兄骂的不错,我帙成刚是有眼无珠,我给你磕头赔罪……”

    白员外急伸双手,扶住了铁成刚,道:“铁壮士,快些请起,我不过行心之所安,怎敢当壮士如此大礼。”

    铁成刚双目满含泪光,捡起长刀,道:“传言误人,使小子无礼,我破山刀铁成刚从此不谈侠义二字……”

    白员外接道:“铁壮士,不用这等自责,你是血性汉子,江湖上最敬重铁老弟这等人物,走!咱们到乘风阁喝两蛊,老朽要交你老弟这个血性朋友。”

    铁成刚道:“白前辈,我惭愧。”

    伍元超突然哈哈一笑,道:“昨天我和你一样存心,想杀了白员外,为一方除害。只不过,我听那小二一番话,越听越不对,比你铁兄早觉悟一夜罢了……”

    铁成刚接道:“伍兄既然早已明了内情,为什么不告诉区区一声,让我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伍元超微微一笑,道:“第一,咱们素昧平生,兄弟虽然觉出情形不对,但并无证据,不敢妄言,众口铄金,传言方圆百里,叫在下如何开口。第二,你铁兄气势凌人,那时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

    铁成刚尴尬一笑,白员外道:“两位,这地方不是谈话之处,请入厅中喝杯水酒如何?”

    铁成刚道:“老前辈,在下无颜叨搅。”

    白员外哈哈一笑,道:“铁壮士,这话见外了,老朽给两位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铁成刚低声说道:“伍兄,咱们不骂不打不相识,兄弟莽撞之处,这厢给你赔礼。”

    伍元超微微一笑,道:“不敢当,在下还礼……”语声一顿,接道:“其实,像你铁兄这等坦荡君子,铁血男儿,兄弟是有幸结交。”

    铁成刚哈哈一笑,道:“好啊!伍兄肯和兄弟论交,兄弟可是喜出望外。”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伍兄,内厅中,那位满头白发的老叫化子,是何许人物?”

    白员外似是有意让两人亲热地谈话,故意走的很慢。

    伍元超望了前面带路的白员外一眼,低声道:“铁兄听说过丐仙袁道吗?”

    铁成刚呆了一呆,道:“什么,是丐仙袁道?刚才我得罪了他,等一会儿得给他老人家好好地赔个礼才是。”

    伍元超摇摇头,道:“不用了,丐仙袁道为人洒脱,最不喜凡俗礼法。”

    铁成刚道:“对呀!这些话,师父对我说过,我怎么一下都给忘了……”似乎突然间又想起了一件大事,急急接道:“伍兄,那位仙风道骨的全真道长,只看那飘飘出尘的气概,想来也不是一位平常人物了。”

    伍元超道:“铁兄的看法不错,不过,那位道长,似是一位世外高人,极少在江湖上走动。”

    铁成刚道:“这话怎么说?”

    伍元超道:“无名子,铁兄听人说过吗?”

    铁成刚道:“无名子……无名子,没有听人说过。”

    伍元超道:“兄弟也没有听人说过,而且他道号无名,寓意深奥,咱们这俗凡之人,自然是想不明白。因无名二字,解说太多,兄弟越想越不明白,只好不去想它了。”

    铁成刚道:“不管他有名无名,但他的风华气度,和常人大大的不同,伍兄猜的不错,他是隐于江湖的高人,白员外能和这些人物交往,也非平俗之人了。”

    伍元超道:“兄弟也是这等想法,不过,白老前辈的身世来历,兄弟还一无所知,无可奉告。”说话之间,已近内厅。

    白员外长揖肃容,把两人让入厅中。

    铁成刚自动和伍元超坐在一起。

    白员外端起酒杯,敬了四人一杯,笑道:“袁兄,犬子得无名子道长收录,全是袁兄之力,今日又承袁兄和道长赶来为兄弟祝寿,兄弟是感激不尽。”

    丐仙袁道哈哈一笑,道:“白老弟,无名道长是世外高人,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你认为他真的是赏老叫化子的脸么……”

    目光转到无名子的脸上,接道:“老道士,你说说看,你把白公子收列门下,是不是给老叫化面子?”

    无名子淡淡一笑,道:“袁兄武功高强,但却把白公子推荐贫道门下,贫道只好勉为其难,传了他三年武功,不过,他早已得白施主和袁兄奠好了基础,贫道只不过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传了他一点内功、剑法。”

    袁道皱皱眉头,道:“老道士,你怎么不说了?”

    无名子哦了一声,道:“说什么?”

    袁道道:“你在途中告诉老叫化子,有几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白老弟,怎么一下子就忘怀了。”

    无名子望望窗外天色,缓缓说道;“袁兄既然急于知晓,贫道只好从命了。”

    袁道道:“你就快快说吧!老叫化最不喜人把我装在闷葫芦里。”

    无名子神情肃然地说道:“贫道破例把白公子收列门下,一是袁兄推荐之人,情不可却;二是贫道也对白公子有些喜爱,三年传艺,也算偿还了袁兄昔年援手之情。贫道今日到此,一为祝贺白施主的寿诞,二来向袁兄和白施主告别……”

    丐仙袁道大声说道:“告别?一年难得碰到你一次面,你还告的什么别?”

    无名子道:“贫道之意,和袁兄今日一别,此后再见,至少在五年之后,也许永难相见了。”

    袁道奇道:“怎么,你可是瞧出来老叫化寿命不长了?”

    无名子笑道;“袁兄一生行侠,福泽深厚,还有得日子好活,但贫道却无缘再享人间烟火。”

    袁道道:“怎么回事?你句句语含玄机,老叫化听不明白,你何不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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