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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感觉到自己没了力气,脚下一软,差点径直摔了下去,还好他及时用竹杖撑住,才避免了刚出山门而摔死的惨剧。
“八十日。”
……
“这太晦气了,赶走他!”
“别在这里出现。”
垂暮的伏云隐出现在净土中,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所有的人都在抵制他,净土中的人怎么会流泪呢?他们并不想让伏云隐的悲伤模样感染他们,于是纷纷抵制他,一路上,他孱弱的身躯不知道被人扔过多少东西,也被人用木棍戳中跌倒过,不出三日,他身上已经青紫交接,伤痕累累。
他被净土中人驱逐,慢慢地,越走越远,而他也越来越感觉不到人活动的迹象,脚下平坦的土地,开始有了踩沙砾感,而一蓬蓬细雨也扑面而来,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出了极乐净土,快要进入师尊所说的禁地了。
于是他站在原地踌躇不前,良久他才踏出第一步,入脚的感觉,像踩在铁砂上。
“嘿,老头儿。”
呼呼呼……
一阵翅膀煽动声传来,大风刮在他身上,这让他怀疑自己遇到了强有力地猛禽。
伏云隐耳朵一竖,“谁?”
“你确定要进入火宅?”
“火宅?这里明明在下雨。”
“你踏过这条线,就是火宅了。”
“你是谁?”
“我是无量佛的右胁侍——大势至菩萨的随从,受菩萨之命,在此为出极乐净土的人做最后一件善事。”
“大势至菩萨?”
“你想好了,火宅内,都是饿鬼,畜生,你还有十六日的寿命,可以选择在这里安享晚年,还有机会转世天人,继续留在百日净土。”
一听此言,伏云隐顿时有些意动,他已经风烛残年,不需要前进了,留在这里或许是个好的选择。
“想好了吗?”
“不!”
伏云隐露出微笑,瞎眼瞅向对方,“请你为我缝几块布吧,我眼睛不方便,我还想在死之前,缝一件换洗衣服。”
“你……”
那人诧异无比,但看到伏云隐决然的神色,他又收回了自己想说的话,“哎,好吧,拿过来。”
伏云隐高兴地取下竹篼,将其递给对方,耳边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强有力地脚踩踏在铁砂中,随后便有一双手从他手中接过竹篼,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那双手,那貌似不是手,棱状皮肤如同禽类的爪子一般,这让他心中一惊,不明白他到底长什么样。
“我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呵呵。”
对方一边缝着布条,一边调侃着。
伏云隐也随即坐下,沉默不语。
“你长什么样?”
“还好你看不见,不然我会吓着你。”
“那我还挺幸运。”
“你为什么哭个不停?千万年以来,你还是第一个从极乐净土中哭着过来的人。”
“不知道,只是明白了极乐净土中只有短短百日后,我的眼泪就没干过。”
“百日不好么?百日只有欢乐,不受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苦痛,所有的人生下来就是解脱的状态。”
“我没说不好,就如同我现在,受流泪所折磨,也想过赶紧让时日过去,得到解脱。”
“那你还想着进里面干什么?火宅没有欢乐,你只会痛苦地死去,陷入无尽的欲望轮回,还不如用仅剩的十六日在极乐净土待着。”
“不,我不想,哪怕只有一日,我也想知道怎么治好我流泪的怪病。”
“好了,还给你。”
伏云隐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布条,他大概织了五六条布,织成了一只袖子,伏云隐高兴地将其装进竹篼,弓腰感谢道,“谢谢你。”
“好了,这是我的职责,你走吧。”
伏云隐也不拖沓,他将竹杖在前方点着探路,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
“嘿!老头儿,如果你想找到答案,找到传说中的极乐光明台,敲响慈悲钟,光明智慧的大势至菩萨闻钟声,便会现身给予开示。”
“大势至菩萨不是在香积寺吗?”
“传闻火宅中也有大势至菩萨的行踪。”
“在哪里?”
“不知道,没有人找到过,不然,火宅也会是极乐净土了。”
“好,谢谢。”
突然获得一丝希望,伏云隐突然感觉到轻快不少,好像身上那些伤都没那么痛了。
待他走远后,右胁侍随从走到伏云隐踏过的脚印上,遥遥看着那走在荒凉火宅中的伏云隐,金黄眸光中露出莫名的神色,随后便一踏脚下铁砂,腾空向山崖上飞去。
鹰身人头,八部天龙。
……
火宅内阴雨蒙蒙,乌气像蜘蛛网一般弥漫在天地间,走了许久,伏云隐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只是觉得愈发冷了,空气中没有土壤气,更谈不上新鲜的草木香,这让他怀疑这里是寸草不生的蛮荒地。
嗡嗡嗡……
耳边传来一点声音,他心中一喜,暗道总算遇到人了,于是他蹒跚着脚步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跳下来,婊子!”
“烂货,装什么装,我们还不知道你吗?”
……
一道道不堪入耳的辱骂传进耳朵,前方闹嚷嚷的,他确定那是一群人围在一起,耳边还传来哗哗哗的水流声。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到伏云隐苍老的声音,所有在桥下围观的人纷纷转头看向他,若是伏云隐能看见,便能发现这些人却和极乐净土的人无异,只不过各个都面带焦躁,愤怒,不满,饥饿,和淫邪。
“和尚?”
“真稀奇,这地方多少年没来和尚了。”
“这和尚真晦气!”
“哎老和尚,站在那儿别动,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
啪啪……
两块石头扔到了他的脚边,弹到他的小腿上,虽然没了大部分的力量,但足以让他感受到疼痛。
“贫僧无意打扰,只是好奇各位刚才讨论的什么事情?”
“哟,这老和尚临死还想开荤,哈哈哈哈……”
“告诉你吧,桥上那女人,是东家巷的暗娼,她想收手不干了,被雇佣她的人叫打手当街强暴了她,这都在桥上坐了一个下午了,要跳黑河寻死。”
“老和尚,说不定呀,你现在上去,还能快活一阵呢,哈哈哈!”
一股腥臭气扑鼻而来,那人伸手拍了拍伏云隐的肩膀,看不见的人群闻言爆发出一阵哄笑。
“是么?可不可以请各位指条明路让我上桥呢?”
“来来来,给老和尚开路,刺激,今天我们倒要看看这不一样的戏码。”
那群人扔出石子到路边,伏云隐杵着竹杖根据地上传来的声音前进,没几步便到了上坡的位置,为了稳住身形,他不得已趴下身用手扒着地亦步亦趋地爬上了桥面。
“哈哈哈,这老和尚。”
对桥下的戏谑不管不顾,他左手点着竹杖,右手扶着桥栏向前走着,入手湿滑,且多是残垣断壁,脚下坑坑洼洼,很明显,这是一座多年荒废的颓桥。
不到五十步,鼻子中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脂粉味和腐肉味,可他并没有驻足,他继续前行,直到手摸到了一只滑嫩的手臂才停止。
他微笑道,“姑娘,你介意我摸摸你吗?”
他看不见眼前的女人,眼前的女人身着脏污不堪的暗红布衣,衣襟微敞,可以看到她少许干瘪的乳房,蓬乱焦黄的头发遮住了她半张脸,左边脸有着未痊愈的淤青,嘴角粘着干涸的血迹,只有她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尚还有一丝光明。
她带着无尽的仇视和绝望看着伏云隐,痴痴笑道,“呵……哈哈……没想到,那些嫖客都不愿意碰我了,你这和尚还对我这个烂人感兴趣,哼,算了,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来吧,满足你,说不定,你还可以让我投个好胎……”
女人将他的手抬起搭在自己的乳房上,就在她以为伏云隐要开始的时候,没想到他慢慢抽出手,随即顺着她的胸膛,脖子,一直到她的面部,苍老的手抚过她薄薄的嘴唇,略塌的鼻梁,粗糙的眉毛,还有那一对活动的眼睛。
女人喷出的鼻息打在他的手心里,他缓缓将手拿回,眼泪流个不止,可他却笑道,“很好,很完美。”
“你何必逗一个要死的人玩?和尚,十五日的时候,我爹就把我送到东家巷做娼,供别人寻花问柳,暗地里做也就罢了,还有两分颜面,可谁敢逃,那,就是我这样的下场,人到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可活呢?不如提前结束,免受羞辱。”
无限的凄凉从她身上透出,伏云隐转过身面向黑河,他将竹篼取下,随后开始解开僧衣,哗啦一声,那灰色僧衣便飞下桥梁,噗地一声落水飘远,一具光溜溜的苍老身躯不知廉耻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啊!”
那女子瞬间怔住,她不明白伏云隐为什么这般不知羞耻。
“哈哈哈,那老和尚好大的勇气,居然敢当面开荤。”
“和尚发淫,你是牛是马,都比不上呀!”
“刺激!吼…”
桥下热闹非凡,那女子却依旧大脑空白,不知如何自处,只是呆呆地看着伏云隐赤裸的苍老身躯。
可伏云隐没有搭理他,而是重新背上竹篼,拾起竹杖,向前走去。
“我们生来如此,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没有什么恒久得到的,不增不减,不垢不净,心外无物,不可执念自己的躯体,眼耳鼻舌身意的完整,是为了让我们去寻找圣洁和光明。”
唵嘛呢叭咪哞……
唵嘛呢叭咪哞……
一阵阵的佛音缭绕在女子耳边,她的身子缓缓顺着桥栏滑下,随即跪伏在地上,久处黑暗,终逢菩提,一念之间,转迷成悟,乾坤倒转。
“多谢大师开示,弟子,明白了。”
女子泪眼婆娑,双手合十,一朝之间,她便完成了自我救赎,所有的心理重负,全都消散,一时间轻快无比。
“既已明悟,来与贫僧做眼睛,织一件合身的衣服吧。”
远远的,伏云隐的声音传来,听得此言,女子赶紧起身,朝着前方向无尽火宅走去的赤裸背影追去。
桥下众人,睁着不明所以的眼睛,看着两人消失在黑河破桥上,不久也便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着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