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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日落西下。
初秋,对于南方的C城依然像是在夏日里炎热的午后时光。唯有树上多出的黄叶,预告秋天的到来。
C城大学。
碧绿的湖水旁,有一座喂鱼台。把面包撕成一小片丢在湖里,引来一大群不同色的锦鲤鱼过来抢食。小孩难得看到这么多的大鱼,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喊大叫,旁边的父母也是乐在其中。
湖边不远处是一片发黄的草地,几位油画写生的学生,在画架前,不停地挥动着画笔,记录下这一刻难得却不再重复的时光。
旁边的小道上,不时会有三五个小朋友兴冲冲地走过,路人会笑着礼让,看着他们欢腾地从身边经过。
虽是初秋,在南方的城里,特别是景色怡人的大学里,每走到一个地方,都能看到各色各样的花,在一处孤独地盛开着。
这一片是整所大学,景色最美的地方,也是外来人最多,最喜欢来的地方。在这封闭却发达的城市里,大学的这一片景色怡人的“后花园”,成了隔壁各个小区,老人小孩散步玩耍为数不多可以选择的地方。
仿佛这不是一所大学,而是一个公园。
湖向上走经过一条公路,公路的另一边是大学里,另一个较为出名的荷花池。
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背着黑色双肩包。跟在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后面。只见小孩子小心翼翼地,嘴里念着说数,一步步小心地走在那条用碎石头沏搭而成的小路。
小路很窄紧够一个大人经过。两边是荷花池。小路长十米左右。女子没有选择抱起小男孩,她在男孩身后弯着腰,双手护在男孩身体两旁,说一些鼓励男孩的话。放心又大胆却又小心在后面保护着,让这只有三岁的小男孩独自走完这条小路。
荷花池里的荷花不少已经凋零,但依然还有不少开得正盛。那朵朵出尘而不染的雪莲,美艳不俗。
可女人却不敢多看一眼,因为她要时刻注意着前面的男孩,深怕男孩会一个不小心掉进水里。
当男孩顺利地走过这条小路时,他回头对着女人,骄傲地抬起了头。
女人走到男孩跟前摸了摸男孩的发量少而又腊黄的头发,蹲下身,眼睛看着浅黄的瞳孔,声音温柔和蔼,语气肯定地说:“我们的小宏,今天能自己走完这条小路了,你是最棒的。”
陈宏因为得到肯定的表扬,开心的笑容下,露出一口破烂发黑的虫牙。
陈宏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小一岁,四岁了,个头却比三岁的小朋友还要矮一些。他不止个头小,脸上的肤色跟头发一样都是腊黄腊黄的,满口的乳牙不是这破一块,就是那一块黑点,就算早晚刷牙刷个不停依然白不了。
陈宏天生肾气不足的虚弱,却不影响他个人出众的长相。圆头小尖脸,一双大眼睛灵动地转来转去,年纪虽小,思维却很“小大人”。小陈宏的年纪不大,喜爱却一点都不可爱。看动画只看宫崎骏的,嫌弃其他的动画太幼稚,直接不看。
他最喜欢看机器,特别是抽风机。不管路过那家只要一楼有抽风机的,他都会自动地向那个地方靠过去。
如果刚好那家人在使用抽风机的时候,他会定定地站在那紧盯着向同一个方向不停快速转动抽风机。
天生智商高的陈宏,两岁的时候,便会念完《般若波罗蜜心经》,可以从一数到一千。
可美中不足的是,陈宏是一位轻度的自闭症患者,认生,少话,缺乏与人沟通的能力。
“来,小宏宏。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到,那个喂鱼台上好不好啊?”朱玲牵着陈宏的小手走过公路后,低头直视着陈宏的眼睛说。陈宏开心地点了点头,只是眼睛从不跟朱玲有过交流。
陈宏天生体质差,从小就没少去医院,几乎是吃着药物长大的。家里的长辈更是把他当成温室小花来供养,从小出门时间都不多,就别提可以到处乱跑乱撒欢了。
陈宏的嘴巴始终保持着笑脸,那双大眼睛,露出兴奋地火花。自小被告知,不能随便乱跑乱动。
现在跟着小朱阿姨,天天可以出门到处玩。还可以想怎么跑,就怎么跑,都不会有人过来阻止。像他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不就是喜欢到处撒野,到处乱跑,到处玩的吗?
陈宏就像被压抑多时,突然有了可以发泄的窗口,他口中像是积了一口气,他对着朱玲重重地点了点头后。
转身,弓腰,头向前倾,后脚发力,快速起跑。边跑的同时,从他嘴里发出几声,压抑过久想大声呼喊的时候,却又退缩,所以听到的就是委婉的“啊!啊!”的叫声。
朱玲听到那压抑的喊声,心疼到极点。这么的小孩是人生中最烂漫的时候,可陈宏活得却这般压抑。这让她想起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童年,心就像被抽光血一般。这么多年了,朱玲都忘了自己怎么就活下来的。
朱玲整顿了一下心情,笑呵呵地假装快要追上陈宏,还气喘吁吁地大声对着陈宏说:“我马上就要追上你了哦!”
朱玲一出声音,陈宏红通通的小脸,额头早已湿成一片,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可他却更加发力向前冲去,还不忘大声叫喊:“我才是最快的。”
朱玲背着黑色的双肩包,也不管其他人异样的眼神,跟着了陈宏的身后,大声地叫喊着。
陈宏向受到了朱玲的影响,不在小心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他也跟着朱玲,边跑边喊。
俩人洒脱地奔跑,欢腾的笑声,无拘无束地撒野的举止,引起众人侧目的同时,又有不少眼睛投来的是羡慕的眼神。
在这被处处受困的都市人,所有都活在压抑的世界里。有几个可以这样尽情尽意,特别是在众人面前,可以这样坦荡从容地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呢?
耳边是大学广播台播放的一首英文老歌,那段熟悉的旋律,仿佛让朱玲回到童年,在那不堪回首的时光里,也曾有过一段温暖。
那一刻,朱玲仿佛看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把小小的她举到了半空中。她就像在空中飞翔的小仙女,在半空中她看到不远处一个模糊的女人,正对着他们笑。一家三口温馨有爱的笑声似乎感染天地,世界一切都变了,变成了朱玲最爱的粉色。
肖桐,36岁,博士生,高级心理分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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