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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你有消息吗?”雷春岩低下头,小声问隆石生。
“不好说!没……没确定,我不敢随便开口。”
“几天没来公司了?”马经理小声问。
“展会后一直没来过!按惯例一般展会结束后会有个总结大会,现在都十天了,没见人影!”隆石生抖着大脑门子。
“老钱不在,小钱真是没人管了,这几天还扬言要整顿展会业务部呢!说咱们管理松散、业绩不行、业务员没能力!我去,什么屎盆子都往咱这儿扣!他那边众城会半死不活的,两眼还瞪着咱们安科展,逗不逗呀!”雷春岩说。
马经理一听“管理松散”,压力顿生,无话可说。
“那他只能这么说呀!难不成承认他们众城会半死不活吃老本?放心吧小马,有李总呢!”隆石生安慰马经理。
“最近两人闹得很厉害,听说在家族开会时吵没吵出名堂,现在又在公司公然翻脸!搞得人心惶惶,大家出去吃饭全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俩……只是为裁员的事吗?”雷春岩问隆石生。
“肯定不止啦!想都不用想!”正说着水开了,隆石生继续冲茶。
抿了几碗茶,一阵沉默,雷春岩憋不住开口:“到底什么事呀隆哥?搞得公司里人人心神不定的。”
“等等吧!至少现在我不能说,这事儿啊,要今天从我这里传开来,那老哥就不用混社会咯!你朝客户打听打听,行业里有些知道的。”隆石生说完后,目光投向马经理,稳稳地看了三秒。
马桂英会意道:“你说王?”
隆石生点点头。
“怎么还打起了哑谜呀?”雷春岩张嘴不满。
“马上有消息啦,急什么!”老隆呵斥。
一阵沉默后,隆石生盯着雷春岩说:“南安传媒十年来最大的新闻,我敢说吗我?要是什么也没发生一切平安最好,要是真发生了指不定咱都得散摊子!雷啊这不是小事,不是平常的花边糗事八卦笑话,不能随便说。隆哥只能告诉你——快了!”
下午五点,桂英提前下班了。回到金华福地后在楼下吃了晚饭,六点半上楼接漾漾,而后去学校接仔仔,母子三人一道儿去看望学成。晓星早在家等着了,八点刚过三人到了富春小区,晓星和桂英在客厅沙发上聊,两孩子经允许悄悄开了学成的房门。
浅蓝色的儿童房里略显陈旧,一进门东墙下是个一米八长的大衣柜,南墙下是双层的实木床,实木床靠着窗口,窗口北边是书桌,书桌过来是北墙下的书架。原本这间房子是专为雪梅准备的,买的时候是八十多平的两室一厅,那时候从未想到会生二胎。后来雪梅爷爷奶奶来深圳带孩子,钟理将家里的大阳台隔成了小房子,勉强算是三室一厅。钟雪梅大学走后,房子空着,晓棠偶尔过来住。这次学成被打之后,晓星将儿子安置在这间房子里,只因为这间房子阳台朝西,每天有五六个小时的阳光照进来。
“学成,你在睡觉吗?”仔仔推门进去,走到了学成面前。路上妈妈交代再三,仔仔心里提着,处处顾忌。
“学成哥哥?学成哥哥?”漾漾欢欢喜喜地跑进来,站在哥哥腿边。
钟学成坐在床上趴在书桌上,正在画画,见哥哥妹妹来了,一言不发,头也不转,只是眼睛斜瞅着默默关注。
“你在画什么呢?”仔仔坐在床边问。
“你在画什么呀?”漾漾鹦鹉学舌,说话间右手不停地摸学成胳膊下的画纸。
仔仔隔着一米远看画,那是一只恐龙,乌龟的身子,鳄鱼的尾巴,鸡嘴狮子脸的龙头,头很大,尾巴上还有一个龙头,浑身颜色杂乱,张口獠牙犀利,尾骨布满了刺头。见学成不理不睬,仔仔自问自答。
“恐龙啊!哇脚趾甲好大呀!”
“是恐龙啊!一个头!两个头!一个盖盖,两个盖盖,三个盖盖……”漾漾凑到画跟前,伸手在数恐龙脊背上凸起的部分。
“耳朵还疼不疼呀?”仔仔问。
学成不答,纹丝不动。
漾漾数完盖盖,又去数恐龙尾巴上的黑刺头。
“一个尖尖,两个尖尖,三个尖尖,四个尖尖,五个尖尖……”数到十以后,小人儿不会数了,卡住了,望着学成哥哥哈哈大笑。
“你头发长了,改天哥哥带你剪头发去!”
仔仔说着微微笑地摸了摸学成的头发拍了拍学成的肩膀。学成不理,闪过身子,意思是不让碰。仔仔收回手,不知该做什么。漾漾仰着脑袋踮着脚尖目睹这一切,似是看出了眉目,又好像一切一如往常,小人儿见哥哥不理他,天然地靠在学成哥哥身上,伸手去戳哥哥的脸蛋。
“学成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你为什么不笑呢?”
见学成哥哥依然不理她,漾漾一把抱住哥哥的腰身,将头埋在哥哥怀里偷偷乐。自小亲近惯了,小孩子用她的方式在解锁一个哥哥的冰凉、一个好朋友的闷闷不乐。
“矜持!矜持!”仔仔亲情提醒。
漾漾不懂何为矜持,但听出了哥哥的意思是不让她抱,所以,小人儿更加猛烈地抱着小哥哥,还不忘回头朝大哥哥噘嘴做鬼脸。仔仔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完后,空气又开始降温。
好不容易早下了两节自习课来看钟学成,谁知他全程没反应。仔仔观察了几分钟,有些沉闷、有些不解、有些担忧,开了几个玩笑毫无回应,只得双手插兜地任由漾漾胡闹,指不定漾漾能和学成聊起来。少年正对书架,无聊间看到书架上摆着他送给学成的乐高汽车,大跨步走过去,两脚盘着坐在书架前,没趣地玩起了乐高。
“你怎么啦?你不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木头人?原来你是个木头人……”
漾漾见学成哥哥不回应,任性地伸出手拉开他的嘴唇、揪他的头发、戳他的鼻孔、挠他的胳肢窝……
“星儿你听!漾儿跟个话痨似的,在熟人面前一点不含蓄!”桂英忽然打断对话,指着学成房门对晓星说。
“娃娃间可能好说话。”
两家长说着偷听了一会,听到的全是漾漾的胡说八道。这撩人的童音在此刻成了神奇药丸,解郁舒心。
“哎呀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焦虑,一晚一晚地睡不着,真担心他……哎……从那天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快四天整了,一句话没说!你说一个娃娃怎么能憋这么长时间呢?”晓星倾诉。
“也不是憋着!可能是心里的一个决定吧!决定现在开始不开口说话了,就跟我对漾漾说今天开始自己洗脸一样。”桂英试图解释。
“我特别特别担心他上学的事,现在连棠儿也不想见,那他怎么愿意见老师和同学呢?耳朵的问题且好说,这要是不愿意上学,你说怎么办呀?”晓星发愁。
两人一阵沉默,桂英忽然挠着头发说:“我今个过来匆忙,没带啥东西。我这有几张购物卡,客户送的,我用不上,星儿你用吧。”说完马桂英将几张购物卡塞进了晓星手里。
包晓星低头看了看卡,点了点头,收进衣兜里。
“别愁!这不是跟漾漾聊得还可以嘛!”桂英拍着晓星的膝盖笑了。
两家长继续偷听屋里的动静。
“我也要画画!给我一下下笔嘛!可不可以?学成哥哥!你有听我说话吗?”
原来,漾漾犯了画画的瘾——瞧着书桌上的几十个彩笔也想画画,见哥哥手里抓着铅笔,她也想要铅笔。学成紧紧握着铅笔,任漾漾如何掰他的手也不松开。
“你是不是聋啦?听不到我的话吗?我只用一下下,画个小树苗就好啦!”
漾漾也有些恼,不被搭理的滋味并不好受。见对方无反应,傲慢的小孩更加蹬鼻子上眼,捏着钟学成的右耳大声喊话。仔仔听漾漾说到“耳聋”两字,立马回头叱妹妹。
“别碰哥哥耳朵!听见没!”
“就碰!”
漾漾听哥哥吼她有点儿小恼,回头故意轻拍了一下学成哥哥的右耳,然后冲着自己哥哥噘嘴卖弄,哼了一声。也许是来的车上漾漾听到妈妈一路朝哥哥叮咛,并不明白因为何事,但却分明听到了“学成”、“耳朵”、“耳聋”这些字眼,小孩家天性好奇,最爱挑衅禁忌。
仔仔知道学成耳朵被打成重伤,奈何忘了妈妈说的是哪一只耳朵,见妹妹又碰便回头大吼:“啧!你找打是不是?”
兄妹俩一阵大眼对小眼,仔仔心软示弱:“你打学成哥哥,他以后不喜欢你不理你了怎么办?”
“嗯——不会哒!”漾漾拐着弯撒娇。
“你到底要干嘛呀?”仔仔看不懂漾漾的迷惑行为。
“我要画画!现在就要画画!画那个树!”漾漾笔直地指着窗帘上的仙人球图案。
“桌子上那么多笔,你非要哥哥手里的!”
“那些是彩笔,那个是铅笔,老师说画画先用铅笔!”
漾漾心里门清,嘴上利落,仔仔无语了,回过头来继续玩乐高,不想搭理她。
见自己哥哥不管了,小孩子又上前夺铅笔。这回先来文的,抓着笔头左右摇动,学成见状紧紧地握着防御。漾漾见摇不动了,伸手从上面抓着笔杆子拉铅笔,学成握着铅笔胳膊使劲。两小孩如此僵持。
终于,钟学成怒了,松开手啪地一掌,使出全力,手背甩在了漾漾脸上,那动作几乎与那天爸爸打他的姿势一模一样。
仔仔听声回头一瞧懵了,妹妹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一红红的手印,他噌地起身来。漾漾含泪望着哥哥,浑身不可思议,五秒钟的痴呆期已过,反应上来的何一漾捂着脸大吸一口气,仰天大哭。仔仔上前抱起了妹妹,晕得手足无措。
“哇啊哇啊哇啊……”
这一开嗓,两家长赶紧推门进来了。
桂英知漾漾哭得撕心裂肺忍着没开口,晓星见状问仔仔:“怎么啦?”
“她非要画画,抢学成的铅笔。”打人的事儿仔仔没说,也不必说了。
“哎呀你怎么能打妹妹呢?怎么动手了呢!”晓星急得上前戳着儿子的脑门大声叱责。
“星儿你别说他啦!”桂英知道学成有病,拉着晓星的手腕忙制止她。
漾漾哭得令所有人抓狂,桂英急得把车钥匙交给仔仔说:“仔儿你把她抱下去,别让她哭了,一天不哭个几回不消停!”
桂英为了让晓星舒坦,揪着心地批评漾漾,凝眉痛心。漾漾听哥哥在说她妈妈也指责她,委屈得了不得,被哥哥抱起来后两手朝天乱打两脚朝地乱踢,仔仔不想让姨姨难堪,左手使劲端着妹妹的屁股,右手用力控制住漾漾的两手。少年的手劲儿一出手比大人还大,漾漾就这么被送出了房子,一路嚎啕进了电梯,最后到了车里,肆无忌惮地哭天抢地,屈得好比长城下的窦娥。
仔仔更莫名其妙,还有三周要期末考试,今晚撂下作业说是帮忙开导,摊上这么一桩事。少年捂着耳朵埋头向下,任由漾漾哭闹拍打,只想象自己坐在一座一百台挖掘机、一万台电钻机的工地上。几分钟后,实在烦得撑不住了,他将漾漾绑在儿童安全座上,自己出了车,蹲在二十米外静音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