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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抢劫不成索性杀人,被管监狱的小头目相中,介绍认识后拜师。
老五,云南人,原本是小偷,偷车被抓,判刑后被师傅看中,经过点播两次减缓,提前出狱,出狱后拜师,认识了其他四人。
五人之中,老大寡言,老二蛮横,老三人缘最好,老四斤斤计较,老五最为油滑。从二零一一年至今,五人先后认识师傅,二零一六年年底统一拜师,彼此结成师兄弟,组合成一个纪律如钢铁一般的诈骗团伙。
不是所有的人师傅皆能看得上眼,所选的人清一色聪明且有耐力,而且性格如液体一般可随意调整。当年,通过其他线人,老三被介绍认识师傅时,师傅觉他太过沉重,担心他不懂变通有心拒绝。老三为这一线生机,没少费力气,最后才加入了二零一七年的这一届。二零一六年年底拜师时有八个人被选中,整个一七年经过各种复杂的训练之后,只有他们五个顺利出山,成为了那一届的弟子。
师傅一定有其他的徒弟,他们一定也有其他的师兄师弟以及辅助的团队,但是从来不会见面,全是用豆包啊、青梅啊、尺子啊、奶油啊这一类奇奇怪怪的代号来称呼。同一届师兄弟之外的人,如果可以不见面尽量不会见面,即便见面彼此也是全副武装,根本看不见脸听不清声,因为没人不怕自己被别人认出来或者记住相貌。所以只要在云南昆明,所有师傅的徒弟个个胆战心寒、疑神疑鬼,作案时又莫名自信。他们所有的经历但凡留下数字记录的,均会被师傅监控,无论在哪里。当然,事后会有人神一般地抹掉所有。
他们眼中的师傅好像是一个公司的老总一般,他建了各种部门专为培养他们这些人,技术部的、形象部的、心理培训的、专业通识的、情感操控的……所有经过合格培训的人,在作案时几乎没有失手的。即便失手了,失手之后的紧急预案他们也表演了不下三十遍。
他们的培训其中一项是美化自己、增强个人魅力。除了提升外形条件,还要熟背各种幽默段子,补习从入狱后缺失的热点新闻,模拟各种场合的对话,在对话中无形地引导或影响对方。他们的目标全是女性,禁忌是不为女色所动,他们背后的团队通过各种渠道研究、寻找有钱人,然后他们自己通过现实中的感情联络以最低成本、最快时间获得手机密码及银行密码,待一切就绪,几人集合,使用师傅独创的全流程作案方式,将目标人物引至云南,实施诈骗或偷窃,最后人间蒸发。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新身份。
一个普普通通的新身份,对于曾经有过重大污点的人来说,可望而不可求。为了这个新身份,他们依傍所谓的师傅,不惜重走法律之外,甚至为了新身份被团队领去整容、微调。只要能获得一个合法的新身份,他们愿意赌上一切。
拜师那天,他们和师傅双向签订协议,为了新身份每人完成三百万的“纯收入”上交给师傅,作为培训费和新身份的成本。完不成额度的重签另一份雇佣协议,以低薪为师傅打工多少年之后获得一个新身份。有能力完成额度的,他们会拥有一个和自己容貌大致相近的云南身份,然后靠着这个身份重新开始在社会上生活。
见光后的新生活有任何闪失,师傅均不再与其相见。离开后的师兄弟即便找遍整个云南也见不到师兄弟们人人口中所传却从未见面的师傅。根据大大小小的协议,往后再有人作案涉法被公安部门监察的,师傅将注销其新身份——永久注销,以此免去自己和团队的风险。那些弟子们基于此,脱离团队进入社会之后,没人敢第二次触及法律。靠着钢铁一般的纪律,师傅成了云南地下的一个神话。
当然,不只是云南,师傅所布局的西南城市均可以。近几年他们的师傅买下了昆明、重庆、成都等三座城市的几十所温泉中心、度假宾馆及高端民宿,作案地点由此永久地锁定在这三处。当然,对他们来说,因为有师傅的庇护,昆明永远是最安全的。
他们的诈骗方式非常简单也非常原始,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通过心理干涉让对方对自己产生情感依恋,为此,被选中拜师的人清一色相貌出众。第二个难点是获取对方的各种密码,当然这一点能顺利实现是经过前期大量的训练才得来的。如吕布辕门射戟一般,他们几乎在他人身后看一遍别人输入密码的姿势,便能记下密码来。
此时老五在唱歌,酒后的老三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对边上与妹子亲热的几对毫无觉察。世上的女人再好,不及一个包晓棠。晓棠纯真的双眸,他该是此生也忘不了了吧。
包晓棠一共五张银行卡,三张常用,存款共计在十四万左右,通过自己的技能和团队技术部的配合,老三早摸清了底细。可他编了种种借口,最后只拿走了五万交差。五万,不能再低了,再低恐怕会触动师傅的底线。
老三除了拿走五万,还顺手带走了晓棠的一件衣服——带着她独有体香的衣服。正红色的雪纺上衣,中袖荷叶边、领口蝴蝶结,衣上飞着无数金色蝴蝶,清新自然,如晓棠一般。美而不做作,美却也踏实,美中有不可拿捏的真,美中有如水一般的柔。老三将那件衣服叠成巴掌一块,放在他保存自己真实身份证的盒子里。
这几天老三没食欲也睡不好,精神萎靡,总是叹气。他对过去充满了愧疚和悔恨,他对未来丝毫没有欲望,那个他十年来的执念——新身份——似乎成了前世的目标,今生看来好个可笑。
他克制不住地在想晓棠在做什么,她是否伤心欲绝,她对他是否只有恨再无爱,她是否会烟消云散一般忘记他然后开启一段新缘分,她会不会从此受伤一蹶不振……也许是失恋吧,可这又不是一场真正的恋。
新的征途已经开始,新的目标在等着他,新的身份新的笑话他已经准备好了……每一场诈骗不超三个月,短至十五天的也有。老三经手的一例二十天骗走了十一万,这一例曾被师傅和团队多次表扬引为典范。永不停歇的团队已经筛好了下一轮的目标对象,这次他会从备选女生里选一个更漂亮的,然后用更漂亮的一张脸替换包晓棠的那张脸,用更浪漫动人的故事替代他和晓棠之间的那些轻语谩笑。
可是为何,老三此刻,心如刀绞。
有一种人生,生来身不由己。
七号一早,马天民摘了呼吸罩喝粥。喝着喝着,想起一茬事儿,交代儿子道:“我……生病的事儿……你别说给你……你行侠叔。”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马俊杰点头承诺,然后取来湿巾擦父亲胸前掉下来的几滴粥。
“说喽……以后没人敢找我喽……”天民慢吞吞说完,紧接着张嘴哈了一口气。
“大,你的意思我知道。先吃饭,这个肉你吃不动算了!”
“不要……不要——了!”天民半躺着摇头。
俊杰用勺子绕过肉粒,舀了一勺纯小米粥,又喂了一口。
“我去叫护士,点滴快打完了。”儿媳妇秀秀说完,转身匆匆走了。
“大,其实晚期……做手术也是有希望的!”俊杰皱着眉小声劝。
“不——”天民激烈地拍了下床棱,嘴里刚喂的粥全喷出来了,气得老汉满脸发红。
“不做不做!我就是建议下。你说不做就不做,你说了算,这不……”俊杰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赔话、擦四处的饭粒、检查出血的针头。
早上九点,老马和兴邦带着漾漾一起出门吃早餐。梅龙大道,光斑点点,三人走在绿道上吹着秋风,心情格外清爽。漾漾左手拉舅舅右手拉爷爷,忽抬头说:“爷爷我想跳高高!这样跳!”她蹲下去专门演示。
老马和兴邦会意,手上一齐使劲儿。于是漾漾在两人中间像猴子一样被高高举起又在地上跑两步,跑了两步又下蹲被两只大手提起来。腾空的感觉真好,小娃娃咯咯咯地玩了一路,乐此不疲。
如此幸福的画面,竟是最后的回忆。
忽然间,街道上走来几个上身露膀子、下身只穿三角裤衩的肌肉男。那五六个男人约莫二三十岁,个个四肢全是疙疙瘩瘩的。肩下的胳膊粗如老南瓜,握拳的小胳膊跟牛腿似的,大腿光亮如秋后冬瓜,小腿半截圆、半截细跟肘子似的,关键全身涂着啥东西,走来黑乎乎的跟李逵似的摇摇摆摆。老马皱着眉目不转睛,早忘了礼仪两字,将那些人盯着迎来、盯着送走。
“还有这——人!”老马惊得缩脖子。
“健美的,城里多的是,大你可能没见过。”兴邦解释。
“大街上穿个裤衩子——这还了得!”老马小声谴责,说完耸肩回头又望,好比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都那样。”兴邦笑了。
“那裤子比裤头还短!早知把娃儿眼睛蒙住!”老马后悔反应迟钝。
“漾漾肯定见过,英英她们小区里就有健身房,我都见过那教练。”兴邦安抚一颗好奇的老心脏。
“哎呦我的老天爷!”老马后惊后讶。
“爷爷!我要跳高高!”漾漾拽了拽老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