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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会出来假的了!”
……
上午十一点,正在听戏的老马正得意于前天致远在手机里给他下了个专门听秦腔的软件,那里面可以听到各种各样好听但偏门的秦腔名曲,这两天老马听得入耳,一有空子便去阳台上听戏。
忽地电话响了,是天民打来的,老马有些意外,举着电话笑呵呵地吼了起来。不觉间,老马挂着笑的脸僵硬了,而后僵硬的脸泛起了黑红,黑红的脸上嘴巴微张、两眼微瞪、身子笔直笔直挺着不动。接着,老马开始唏嘘拍腿,挂了电话老头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边走边张嘴出大气。
不怪乎早上瘆了一下,果然是诸事不宜——有大事情。老马在阳台上望着天两手叉腰站了许久,而后去屋里换衣服。从箱子里拿出他那身最正式的白衫子、老板裤、牛皮腰带、黑皮鞋,换完衣服他整理头发戴上帽子,取来皮包装上手机,然后去厨房里跟致远打招呼。
致远一听事出紧急又重大,忙问:“爸,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你把自己的事情忙好吧,指不定我在那边要待多久呢,下午可能还得你去接娃儿放学!”
“可是这饭马上好了!你吃两口再走!”
“不吃了不吃了!”老马摆摆手,说完一转身急急火火地走了,致远送上了电梯。
老马走后,致远望着凌乱的厨房——锅碗瓢盆、抹布刷子、案板菜刀、蒜头大葱、烧水壶调料罐……本来想着准备两样菜,菜已切好了,等葱蒜姜准备好了炒了菜便开饭。如今老丈人走了,只剩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吃个饭炒两盘菜,然后洗碗刷锅,收菜篮、整盘子、洗抹布、擦地……本来吃饭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他这一顿前后得花一个半小时。
致远脱下了围裙,关上了厨房门,把凌乱的灶台关在了身后留给了晚上。他喝了口水,一身轻松地出门吃饭去了,在外面随便吃顿什么饭也比在家里方便省事儿。吃完饭他去逛超市,想买把筷子,家里的筷子旧了也少了,该添置新的了。付完款以后致远从超市南门口出来,一出门但见南门口有个小牌子,上面写着:
招聘。后勤主管一人,有经验者优先,工资面议;超市导购三人,包两顿饭,年龄五十岁以下,工资面议;熟食区一人,会做简单面食,工资面议;面包房一人,有经验者优先,工资面议……
致远无意应聘,却不自觉地一条条看完了招聘内容,还无意识地匹配了自己适合的几个职位。超市的工作确实不够大气体面,可也是正经工作。自己这么一个从来没有脱离过学校的人要想走出去,真应该像包晓星那样大胆尝试一番,先从附近的、自己可以应付的工作开始。如果再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的,恐怕他这辈子连家门也走不出去了。
老马出了小区打上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报了地址,四十分钟到地方后,天民儿媳妇早在小区外等着接他了。两老头见了面,胳膊跟胳膊搭在一块,天民还没说话忍不住先红了眼,老马倒是震惊,直接问他:“到底是咋咧?”
“哎呀!说来话长!”两老坐下以后,天民儿媳妇去煮茶,天民喘着气弱弱地说:“你不知道,还不是因为他儿子!他儿子早年生意做得大,又是开公司又是买跑车别墅啥的,二零一五年炒股……听我儿子说一气亏了这么个数——两千万!”
“咿哒哒!”老马惊叹地合不拢嘴。
“就那时候他儿子公司一下子给垮了,隔年倒闭了!后来人说要账的经常跑到家里来耍赖威胁,他儿子把家里能卖的卖了好些,为这个还闹上官司了呢!后来咋地我不清楚,应该是账还完了。从前年开始吧,他儿子开始搞投资啊、开店啊、办厂子啊,做啥啥不成,听说还被骗了几百万。再后来……就开始赌了!在深圳赌、在东莞赌、去澳门赌……不知道欠了多少钱呢!”
天民说得气短,顿了片刻,老马趁空问:“那……是被逼债的逼得?”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那儿子这不赌博嘛,一直赌一直赌,早年赚得赔光了,家里又卖了些东西,他儿媳妇和孙子早离开了,不愿过了!从去年年底开始,他爷俩个一块生活!他劝说出去好好找份工作,他儿子不听,经常出去赌博一去半个月、一个月的,回来的时候脸上身上还有被打的印子!”
“哎呦呦!我的老天爷爷!”
“以前他家两个保姆,今年是他老汉天天给他子做饭!买菜的钱还从我这儿借过的!你看可怜不可怜!哎!”天民抹了一行泪,继续张嘴吸着气说:“他因为这个早不爱说话了,这几年我就见他笑过一回——你来的那回!他也不爱见我了,要不是那几回我病重了我俩都见不着,也就在病床上我说不得话他才主动说的这些事儿……”
“那现在……是为没钱还账还是……”老马问。
“哎,他儿子天天赌博,赌得听说把房子押出去了!现在两人住在他屋还是外面哪的——谁知道呀,他不说呀!为他子这几年他头发全白了,驼了也瘸了!哎……之前提起他儿子他还说几句怨几句,近来这几回他几乎不再说他子了,不光不说他子,连话都不咋说了!我娃俊杰说是看上去抑郁了,还比较严重,咱不懂啥是抑郁!反正这大半年他明显不一样了,我也担心,但是我现在这身子死不死活不活……”天民说着又哭了起来,儿媳过来送茶喊了几句才止了泪。
“那后事咋办?要是没人办我去给他办!”老马脸上瞪着眼心里使劲儿。
“人家有子哩!这还不是他子给我打的电话报的事儿!还让我通知几个人,其中就有你!应该是临走前有意无意地安顿过!”
“哎呀,老天爷呀!这城里真是折磨人!”老马拍着大腿无奈。
“走了也干净!他子那样子我看着我也恓惶!”
“是他子说的……煤气中毒?”老马眯着眼问。
“我问了,他原话是‘煤气中毒’!”天民一直频频点头,话里有话。
“呃……”两老头四眼相对,浑浊中闪着光,好些话不说自明。
“很明显!”天面忽然压着嗓子拍着老马的手腕凑过来说:“他那性子谨慎得很,咋可能大白天三十多度门窗管得严严实实,下午三点屋里煤气还开到最大?前段儿他说他子天天不出门,连着两个多月不出门窝在屋里,叫他做啥都不出去!他为这还哭了呢!这回他走之前专门硬指示他子出去了!你说巧不巧?我跟你说,这一年他在我跟前说不想活了能说十来回!”天民说完抖着手掌。
“其实,我看他身体可以呀!”
天民激烈地否定:“他身体没问题!没问题!人家身胚子比我好得多!从没听他说这这那那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