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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知道这是《道德经》!”老马说完把喝完水的空杯子递给了致远。
“是!是《道德经》的最后一章。”致远的笑里露着敬佩。
“她一直在这儿溜车,溜了上百趟了,来来回回、来来回回,我叵烦得快疯了!想着把她拉过来教她念经,让我这两眼两耳也歇会儿!”老马说完又瘫在了沙发上。
“漾漾,跟爷爷好好学,听见没!”
“嗯!”漾漾说完,把水杯也递给了爸爸。
致远放下杯子去了趟卫生间,待回屋后坐下来静了心,又听得一段儿:
……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
下午五点多,漾漾念经念烦了,悄默默溜回了自己屋玩玩具。老马觉屋里闷,想去顶楼看看夕阳、透透气,遂跟致远过来打招呼。见他屋里没人,老马去厨房找。厨房也没人,老马又奔桂英屋里走,到了他们屋大床边时听到有洗东西的声音,老马闪着身子一瞅,只见何致远坐在几寸高的小板凳上洗东西。老马敏感,仔细一看,是女人的内裤!老头五官受刺心中不悦。
“欸爸!你找我?”致远一回头见老马在。
“呃对,我上去一趟,抽锅烟,跟你说一声。”
“呃……我马上要买菜了,要不你带孩子一块上去。”
“那她跟我去吗?”老马指了指门外。
“我跟她说!漾漾!漾漾!”致远在卫生间里大喊,老马站在卫生间外无措。
“嗯!我来啦!”漾漾一路大跑跑到致远跟前,小身板哗啦一下扑到了致远背上,两手抱着致远的脖子说:“爸爸你找我什么事情?”
致远双手握着条玫红色的内裤,毫不避讳地跟孩子说:“爷爷要去楼上,你跟爷爷一块去好不好?”
“为什么?”漾漾撒娇。
“爸爸待会出去买菜,你想去菜市场买菜还是去楼上骑踏板车!”
“嗯……那我还是去楼上骑车吧!”小儿实诚。
“那你跟爷爷一块去吧!爷爷现在要走了!”
“好吧。”
漾漾一转身疾步出屋去找她的三轮踏板车,老马拄着拐杖也跟了出去。
老人换了件衣服,带好自己的打火机、水烟袋、扇子、手机等随用东西出门了,漾漾骑车跟在其后。到了顶楼以后,漾漾似放飞的小鸟一样,在畅通无阻又宽阔敞亮的地方使劲儿地滑车,一步能滑两米多。小人儿在车上享受着非一般的快感。坐在水泥台子上的老马眼望南天白云层层块块,耳畔吹着清风轻盈无迹,心里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一个爷们给婆娘家洗内裤——成何体统!体统何在?
此时此刻,咖啡店里的钟雪梅,穿着好看的工作服,动作利索地在店里忙活。虽是初次工作,但十七岁的姑娘勤快又聪慧、上手快且用心学,才几天功夫就从适应工作步入到享受劳作的阶段。
此时此刻,十五岁的何一鸣坐在狭小的教室里,西瞧一眼黑板上的白字,东瞥一下身边的顾舒语,从未有过的赏心悦目!少年郎只觉整个世界洋溢着浪漫又喜庆的声光,宇宙中处处飘荡着甜美又清香的风味。
此时此刻,昏暗的小屋里,一盏柔和的台灯开着,八岁的钟学成坐在姐姐的小书桌上,认认真真地算数学题。二十三乘以七十二等于……二三得六、二二得四、三七二十一……三年级的暑假作业对他来说依然有点难。
晚上七点半,老马在客厅看电视,致远在厨房做饭,仔仔在屋里休息。四岁半的何一漾坐在客厅的地上,自个人翻着一本画册,自己跟自己聊天:毛毛虫偷吃了花瓣,所以变成了花蝴蝶,花蝴蝶嘲笑秋天……所以她又变成了落叶,落叶不喜欢冬天,所以它藏在雪花下面——睡大觉……
桂英今天绷了一天的心,早累了,一下班就开车回来了,八点到家时刚赶上家里的晚饭。待众人吃完了走开了,老马压着嗓子皱着眉头对看手机的桂英说:“你这么大人了,检点点!”
桂英一听那话刺耳,十分困惑,她放下手机严肃地问:“我怎么不检点了?”
“你的裤衩子咋让他洗?你个婆娘家不洗让汉子洗?丢人不丢人!”老马用食指敲着桌面。
桂英仰头张嘴吸了一口气,又抿着嘴将气从鼻孔中送出来,而后缓缓地说:“我这一天天有多忙你看不见吗?我老公给我洗内裤——这自己家里的事儿,别人怎么能知道?我自己合法合理地赚钱过日子,怎么丢人啦?怎么不检点?”
“你个婆娘家不干你该干的事儿,你让男的……”老马急促地拍着桌子,忽然间电话响了。老头蹙着一脸的皮肉停了嘴咽了口气,从裤兜里掏手机。
桂英插空冲老马一字一字地说:“天天闲得!莫名其妙!”说完这句蹭地一下踢开椅子,拿过手机甩着胳膊回屋了。
“喂?谁呀?”老马叹着大气打开手机问。
“建国叔,我是铁生他子袁建成。你忙不……现在?”
“哦!建成啊,不忙不忙!你大咋样啦!”
“建国叔,我正跟你说呢,我大走了!昨天下午六点的事儿!”建成声音沙哑低沉。
“哎呀哎呀!我的老天爷呀!啧咝……哎呀!”老马放声哀叹,摇着头拍桌子。
致远以为父女两吵起来了,他赶紧捧着洗碗抹布出来看,只见老头神色迥异。
“叔,我打电话是跟你说,我在殡仪馆摆了灵堂,明天送我大火化,就问问你来不来?”
“来!哎呀来!肯定来!呃……”老马拉着长音问:“我前段时间见你大,不是好好的吗?”
“是,突然恶化了,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周,最后……不行了给。”
“哎,我明天去,早早过去!棺材、寿衣啥的你咋弄嘞?你现在需要啥帮忙的直接跟叔说!”老马擦着汗撩着白发问。
何致远一听老马提“棺材”、“寿衣”,想是大事了,他站着一动不动屏住呼吸,神色庄重。
“不用!殡仪馆啥都有!你过来就行,我大临走前也说过让你过来送他!”
“我知道我知道!我前两天梦到你大找我了!那你……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明早过去。”老马浓眉紧皱。
“好,呐……叔我挂了。”
“好好好!”
袁建成挂了电话,老马也挂了。挂完电话后老头摇头叹气,一口一个老天爷,心中惊悸,皮肤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