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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宝露华浓,那精工雕绘的巨大花门却怎么也敲不开。苔痕上阶,是一片青蔥的荒凉。
破门而入,我带他冲过宝殿,飞快地冲到殿后那片沼泽。
深秋已过,那一大片黄绿色的杂草在沼泽里迎风招摇。
今次的太阳异常毒辣,晃得人睁不开眼。可是我却清晰地看见,九层重楼上,姝凝手捧一颗鲜活跳动的灵心,自重楼之顶飞身而下。
蓝裳被染成深紫,她如一柄巨大的蒲公英降落,身后纷飞的血珠是无数细碎的种子,缤纷飘洒。
我四肢俱僵,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身旁的鹤璧借力飞上中空,却没能如当年那样接住坠落的她。
巨大的灵力将他弹开,姝凝重重落地,那颗灵心却稳稳当当地嵌入身下的泥沼。霎时,大片大片的蓝色蔓延开来,枯黄的草木由根到叶逐渐变成深幽的蓝,萎顿的草身充盈起来,如无数条涸辙之鲋重新归于川海。
我认出来了,那安抚的蓝光,正是鹤羽提摩西。
灵心入得寻常草,鹤羽化作提摩西。提摩西这味神药,要的不是人心,而是鹤灵之心。
鹤璧几乎是踉跄着爬了过去,搂住她,泣不成声:“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姝凝。”
这一次,姝凝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将他推开。她微弱的唇翕合,苍白的手贴上他的脸颊:“鹤璧,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我会化作风,伴你左右。”
“我不要什么鹤羽提摩西了,求求你,不开离开我,留下来好不好?”鹤璧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那副将死之躯揉进骨血里。
“傻瓜”,她声音平静而温和:“你和芊芊命系一处,她身子那么弱,没有鹤羽提摩西,你俩就活不成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活不成呢?”
“是我欠她一条命。应由我来还。可我又欠你多少,你走了,要我怎么偿还?”
她笑着,温柔绕进眼眸里:“我就是故意让你欠下债,要你来生再还。你在我手里,逃不掉的...”
我抱了止血草,跌身上前,颤抖着给姝凝止血,但却怎么也堵不住那心口喷涌而出的嫣红。
姝凝推开了我的手,我哭道:“姝凝你……”
她含着一口气抬起手掌,一朵纯白色的花在她指尖绽放,那花心处不知是不是沾染了鹤血,簇成一段浓黑。
“江姑娘,这是宫主托我养在心里的梦昙花,我的命是仓央救的,自该还给仓央。如今失了灵心,我也活不成了,我让鹤血尽数滋养梦昙,虽不能立马让它结下无来果,可也算是保住了这朵花。”
我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姝凝不要,你好不容易才和鹤璧相认,我还没有告诉你他不是有意将你忘记……”
她摇摇头:“我知道,我都知道。贾公子回来后就带着食梦貘来找我,可是他不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说过的...这世上没有随随便便的忘记,亦没有无来由的刻骨铭心。是记是忘,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求助地抬头看向小西贝,小西贝欲给姝凝度气,被她止住了。
“宫...贾公子,不必再为我伤神。灵鹤之寿,何时俱灭,自己有分寸的。”
此时抱着姝凝的鹤璧摇摇晃晃,青黑色的筋络漫上额头,他似乎头痛欲裂。
“鹤璧!”我惊恐地看着他。
姝凝笑了笑:“我在他早上的粥里,下了两相忘。”
我看着手中的梦昙一点点绽开,姝凝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多时就要融进那片浩瀚的提摩西中。
她躺在深爱过的男子怀里,头颅紧紧停靠在他胸膛:“再抱我一次,鹤璧,再抱我一次。”
我握紧她的手,体内血液牵引,梦昙花绽放,我读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凡人有句俗语,叫做相泃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那是句良言。
我曾经想过和他厮守这一世,但我们还不如两两相忘。忘了我,忘了那些曾经,他会更快乐。
***
第二日太阳依旧升起,深秋已去,初冬来临。宝露华浓中的沼泽静谧而安详,大片幽蓝色的提摩西迎着寒风生发。
仓央的乐师又开始排曲奏乐,歌姬清冷的嗓音如珠玉落盘:
“山野蔓幽幽,艾青何连连。有女静且姝,肤若脂玉凝。
闻君若有意,妾情未曾绝。经年又重逢,相忘不相殇。”
鹤壁在那片沼泽里坐了一天一夜,阳光下,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不知道曾经抱住了什么。
月白的裳子上沾染了灰泥,他皱皱眉,拍拍衣襟,起身欲走。
一棵提摩西轻轻挂住了他的衣角,那一抹蓝翳如此熟悉,宛如相识百年的故人伸手挽留,可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似曾相识。
良久,他修长的手扶上额角,似脑中浑沌往事不可细想,微微叹了口气,拂袖离开。
她终究还是不舍忘记。
他终究还是没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