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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小道上，前后无人。
“你，你怎么了？”左凌丰在车里问。
叶子，气恼地用马鞭打着车轱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左凌丰咬牙做起来，一把拉开车幔，低头咳嗽了两下，叶子一抬头，正好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突然笑了。
“凌丰，你能坐起来了？”
“嗯，感觉，好多了。”
叶子细细看了对方不再微红的脸，说，“你稍等，我扶你下来走走。”
车厢里的闷热让左凌丰一阵阵虚汗之后很快就退了热毒，换下湿透的衣服，左凌丰哼哧着爬上了车夫的位置，低头对着身后的叶子说，你躺进去歇歇吧。
等叶子刚坐稳了，正收拾左凌丰换下来的衣服，却听到车厢外马鞭大力抽打的声音，小马仿佛得了符咒一般，再也不任性而为。它知道身后换来了个驾车的老手。
叶子，果然舒舒服服地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她呀的一声跳起来，发现马车仍然平稳地走，立刻担心起来。
她急急冲着车外喊，“凌丰？”
“嗯。”
“你怎么不叫我呀，我……”
“前面有个村落，我们晚上找地方，投宿吧。”叶子听到了苍老。
她不知道左凌丰如何一瞬间，语音了带了颓废。
因为元站递给叶子的包袱里，给足了银两，他二人一路上并未风餐露宿，但是果然距离北方越来越近的时候，叶子的心，越来越慌，因为左凌丰的沉默不语。
他，一改往日的热切，有时候一整天都闷声不响，不知道他是身体疼不过，还是心里发闷。终于，在一个雨夜，左凌丰照例将手放在熟睡的叶子身上。
这一路北上，他的皮外伤逐渐好了，但对叶子的身体也兴致不高，因为他的内心，有着一个不可知的明天，此刻听着忙碌一天的叶子均匀的呼吸声，他甚至在想，自己这辈子要什么都有过的，独独为了叶子，如果可以，便是自己死了也要让她，好好过上她希望的安稳日子。
他正盘算着叶子的未来，突然摸到了她小腹的异样，一个结实的鼓包。
“叶子！”他摇晃着叶子。
困倦让叶子只哼唧了一声，非但没有醒过来，反而转身过来、将头埋进左凌丰的臂弯。
左凌丰用力回忆着自己前段时间仿佛听到的呕吐声，不由得将沉睡中的叶子，那一直不曾圆润起来的肩头，紧紧搂住。
他的心思，全变了。
皇上，或者说是太子，突然让自己去看守灯塔，说白了，就仿佛是一道符咒，明明白白地贴在了左家、叶家和英家的府院大门前！好让这些文韬武略的外地大员、老臣们，在老皇帝驾崩、新皇帝龙椅没坐热之时，继续老老实实、妥妥贴贴地为他们朱家，效力。
左凌丰知道，自己是皇权垂钓用的鱼饵，身边布满眼线。
只要自己对着旧部、相知，有任何动作，哪怕只是日常探望，便可能借此扣上个忤逆犯上的罪名，而牵连着，满门抄斩的下场，都是可能的。
因为新旧更迭之时，需要立威、更需要所谓的“清君侧”。
京城这些人，因为能力不足，却又担心老臣们不肯继续老骥伏枥、勤勤恳恳，便正好借着宿州之事，鬼搅和一把，希望给所有人看到，左凌丰在风头正盛期而遭到罢黜，然后他们再接下来，查看所有人的反应。
好的就留着，不好的立刻除掉！
左凌丰感慨着元站的机敏，这个人，真的不亏是自己舍命救下的英才。
他是第一时间，体会到了这里面的奥妙，而暗中送出叶子和自己，却一点声色不露地继续谄媚于那个京城来的钦差，小丁大人。
原本北上，路过宿州城，叶子是希望进城买些药材和食物，但是左凌丰断然否决。他知道，自己只能在这小道上，默默北上，而不能有任何举动。
当然，他也真心安慰一直不能安心的叶子，让她尽管放心他二人的人身安全。
“这一路上都有护卫的，你放心吧。”
此时，左凌丰在灰暗的油灯即将熄灭之前，用力看着叶子灰色的发尾覆在自己的手边，突然意识到，叶子身体虚弱的时候，头发便不再是深灰色。
他摸着腹部的温热，在琢磨这孩子现在应该有三个多月了。
只能是返回大盐城的路上，在驿站遇到了停留在那里休整的魏琳的一双儿女，让左凌丰晚上强拉着叶子，还抱怨她怎么开始的时候，老是要推开自己。
只能是那一次啊。
后来回到都督府，自己忙的神魂不在身体一般，都督府的几次，那孩子也不能这么大了。黑暗里，左凌丰护着怀中的母子二人，意识到，迎接他的明天，不再是那么，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