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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萧琮忽然微微一笑,伸手从棋盒中拈出一子,略一思忖便落到了棋盘上。
沈筠一愣,忙道,“贱妾鄙陋,不敢与尊驾对弈。”
萧琮却故意作不悦之态,自嘲道:“看来缦姬还是看不上在下啊。”
沈筠忙道“并非如此,妾只是...”抬头却见到他眼中半含戏谑,半含期待,情知此番必定推却不过,只好轻叹一声,举棋落子。心道如此也好,免得大家不尴不尬地傻坐着。
于是二人皆不再多言,只皱着眉下棋,侍女晚晴在一旁默默奉茶,心中疑惑,看这二人的样子,难不成是棋逢对手了?往日王君偶尔也会与缦姬对弈,倒是有说有笑,也不曾见谁的神色这般凝重。
彼时萧玚却早已回了君府,独自寻到此处,也不出声,只将身子隐在花荫下,静静看着他们,唇边噙着一丝浅笑。
待到一局终了,晚晴默默算了算,道:“客人胜了半子。”
萧琮摇头轻叹:“承让承让。”
沈筠亦长舒一口气道:“尊驾与妾皆尽力而为,何来承让之说?”
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却忽然听得有人高声喝道:“贱奴怎敢对东宫无礼。”倒是把两人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只见萧玚匆匆赶至二人面前,一把扯过沈筠跪到阶下,稽首道:“这贱奴是府中舞姬,没有见识,冲撞了殿下,万望恕罪。”
沈筠闻言,忙俯伏于地:“贱妾有眼无珠,不知是东宫驾临,请殿下恕罪。”
萧琮看着二人,心道原来如此。于是款款理了理衣衫,淡淡地说,“无妨,原是本宫唐突,都平身吧。”
萧玚见状,便假装打圆场道:“前面晚膳已备好了,还请殿下暂且移步,这贱奴臣自会处置。”
萧琮摆摆手道,“不知者不罪,不要为难她。”说罢便起身与萧玚一同离开。
晚晴见二人走远,才将沈筠扶起,道,“这也太吓人了,谁知道这人竟然是东宫。”
沈筠却不答话,只是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拈起一枚棋子,在指尖把玩着。
晚晴见状,便又想起方才二人对弈时的神色,不禁掩口笑道:“没想到呢,不是都说东宫是个完人么?怎的棋艺竟如此不济,与娘子对弈,还能憋成那样,那么费力折腾,却只胜了半子。”
沈筠听罢也笑了,“是啊,这阖府上下能输给我的也没几个。东宫这半子,胜得确实不易。”
谁不知道,她向来有个“臭棋篓子”的雅号,幼时即便蒙外祖亲自教导,却还是难有进益。外祖一生传道授业,教出的哪一个不是当世鸿儒,唯此一项,却栽在了自家人手里,每每也只能抚膺长叹。父亲偶尔归家探望时听外祖提及此事,也总是喟然叹曰:“想岳丈桃李遍及天下,个个六艺俱佳,我家亦英才辈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不在话下,怎么得了个女儿,在此项上这般不济,也不知像谁。”言毕,却又总是将嘟着嘴耍脾气的她搂在怀中,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大笑,“倒也无妨,女儿家空费那些心力做什么,将来觅得良人,开开心心地相夫教子就好。”沈筠那时极不喜欢父亲的胡渣子,觉得它们快要把自己嫩嫩的面皮扎破了,却还是贪恋他温暖宽阔的怀抱,也总是紧紧抱着爹爹不肯撒手。
那个时候,兄长最怕的也是陪她下棋,输了她要哭唧唧,赢了...要让她赢也是真难。于是但凡她说要下棋,兄长便会用别的东西哄她,吃不尽的桂花糕、甜酒酿之类自不必说,乃至于骑马摸鱼,斗鸡走狗,只要她嘴巴一瘪,眼泪一淌,必定如愿。为此,兄长因她撑坏肚皮,摔破膝盖一类的事挨了长辈们许多训斥,次次指天立誓,道下次必不再纵容她,到了下次,却还是在她的泪弹夹攻下,弃甲投降。
......
昔日种种,萦绕心头,却早已恍如隔世了。
从晋阳君府出来,已然是掌灯时分了,闻安又望了眼一直沉默的萧琮,忍不住问道:“殿下方才在席间与晋阳君还相谈甚欢,怎么一出来,就心事重重的。”
萧琮道:“没什么,就是今天如萧承熙所愿,在他府中见到了一个妙人。”说罢自嘲一笑。
闻安观他神色,斟酌半晌方道:“晋阳君如此煞费苦心地让殿下见到妙人,只恐并非妙事。”
萧琮看了他一眼,想了许久,才幽幽叹道:“子詹可知道,有些时候,你明知面前是陷阱,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要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