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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这一下我走了,便也会叫嚷,什么东西!心中浮现出平日里梁门学生子弟因他泼皮对他的嘲笑作弄,心中自是一口恶气发不出来,此时跃马纵风,真是好不快活,留下一串大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的儿们,爷走咧!”倏忽便不见了身影。
十六
这头三人见马小奎不辞而别,都相顾无言。梁老太爷的由青变黑,瞪着马小奎走的方向骂道:“直娘贼,他大真是白英雄了一回,生个这么个坏种,能干啥!”梁老太爷不常评论外人,即使是所带学生,梁老太爷也只是当面告知指点,从不在众人面前讲谁的是非好坏。高文镜见这一下梁老太爷骂出来,心知马小奎之前的表现就让梁老太爷不甚高兴,又有这么一下小孩子心劲儿,误了四人前去“废宪”的大事,忙接话到:“先生,小奎性子就是如此,倒也没事,这路他熟着呢,自是回娘家铺住下,咱办完事再收拾他。”
梁老太爷也自觉失态,哼声不响。西北的汉子大多如此,要脸面甚于要命,马小奎被高、张二人这样的同辈相讥,又确实心中有鬼,不免脸上挂不住。本想自己与梁老太爷亲如父子,在此时梁老太爷能帮他说几句话,起码是打住高、张二人的言语,但梁老太爷却也没有管,任由三人吵将起来,马小奎又心知无理,只是又羞又恼,闹出了独自离开的事儿。梁老太爷这边便是西北男人的另一层级了,向来讲究人后不说坏话,也不议论是非,对儿孙教管崇尚严厉,讲究棍棒,轻易不发脾气,却也与儿孙们不甚交流,只是做一个懒散的果匠,果树出了歪枝,大刀阔斧砍掉便是了,这些做父亲、伯父的男人,内心对孩子心疼的紧,有一万句肉麻心疼的话想说,但又碍于脸面,必须要维持必要的威严,所以心疼也只能背后心疼,倒是打骂起来没有二话。自马小奎亡父后,就同梁老太爷生活在一起,梁老太爷可怜马小奎青年亡父,又正是应该受父亲管教的时间,便也充当起父亲的角色,只是这马小奎自由泼皮纨绔,学业上本就荒废不少,再学也无甚兴趣,梁老太爷在这方面讲究个顺其自然,觉得学业不类人品,需要大力管教,脑子开窍了便船到桥头自然直,不需太多力气强求,荒废了学业肚子里没有货,自是有儿孙吃亏的时候,倒是再教也不迟,效果反而好,于是乎只是发挥他开朗好动的性格,倒也让马小奎成为平日家中里外照应的一把好手。
梁老太爷此时倒也不很担心,塬上的儿娃子脾气大、性子冲,只是年轻罢了,人不张狂枉少年,这小奎倒也是心性暴烈,无甚可责。于是深吸了口气,反倒是安安稳稳坐下了。转头一看那女子在几层毛毡包裹下睡得安稳,伸手招呼张志贤添柴加火,把火堆子弄旺些,这头拉着高文镜接着说了起来。
“那时陕甘总督倒也和甘肃巡抚不是一人,这种情况自康熙年间就是如此了。陇原上自是历史厚重,但比不得那西安城,也比不得关中活得自在,人吧人穷的蹭,地吧地也穷不长,隔年就是发水发旱,脚程又长,那陕甘总督倒很少赴金城关下赴任,只是在西安开府,节制甘肃。”
“李廷箫倒是第一个准备进甘赴任的大员,在榆林桥上,他问我:‘国家积弱,东南纷乱,关中暗潮涌动,若给你赴任你将何如?’那时我也只是刚中举,有朝廷大员如此下问,很受感动,回到住处一夜未眠,写就了‘定甘八策’交予李,后来的事情。”梁老太爷顿了一下,嘬了口烟,却没吸出来什么。低头一看,黄铜烟锅已然熄灭很久了。
高文镜恍然,想起若干年前一些模糊的“陕甘总督畏罪”、“朝廷命官纵匪”一类的事件,问到:“先生,莫不是毓贤案的那位陕甘总督?”
梁老太爷眼神黯淡下来:“正是。”便不再言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