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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作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这样的世道,相信人本来就很难,何况是一个想杀你的人。就如同我在堂下对你的观察,你这个人虽然有卫人的精明计较,却又有一种让人迷惑的干净。我说不出来是为什么。这样吧,我叫杜坤泽,曾经在神都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见过你几次,在每年的曜见式祭树巡游上。当然你这样每次都在花车上的人,肯定是没有去记两边路人堆里到底有什么人的习惯的。当时我还在著雍典学司。”
“你是皇家方士?”霖箬在脑子里搜索着,神都一共有十大典学司。是一些手段高超的方士、医士、星见专门做术学研究的地方,而这个第五号的著雍典学司,霖箬总觉得有什么印象。
杜坤泽点了点头。
“我很难理解。你的本事,如果一直在典学司,虽不能大富大贵,怎样也能有个好前程的,为何会冒这个险?”从一般人的思维来讲,霖箬说的不无道理。
“瀛洲藏着很多秘密。不管是学术学、丹学、经纬‘三元律’就是不可撼动的基础。但是研究越深,常常就会发现很多矛盾的东西。很多矛盾的东西,后来被证明是必然真理,也在三元律之下。但是总有一些不可证伪的矛盾激发着你的好奇心,让你越研究越痴迷,直到开始疑惑,甚至是疑惑你存在的价值……说的太远了。作为他的救命恩人之一,你想看看孩子吗?”
霖箬点了点头,见坤泽合掌催动了造户符上的法阵,一个可爱的婴孩儿正在一个安全温暖的空间里甜甜的睡着。头上紧贴着柔嫩头皮的胎发,柔软而服帖呈现淡淡脆弱的金色;肉球般圆滚滚的脸上镶嵌着樱桃胡大小般的双唇,舌尖正伴随着一个应该是甜美的梦想被小小的嘴唇砸么着,偶尔发出一点点奶音的梦呓,可爱非常。
一个人的成年,似乎总是同时伴随着对生命的厌倦,因为这一个冗长而乏味,时而荆棘密布,时而深陷绝望,时而苟且妥协的过程。这个过程会让大多数人放弃生命本初的好奇。直到他们遇到一个新的生命,即便只是匆匆而过,也会让他们充满呵护、拥抱的冲动。因为那代表着最初的希望。这是一种本能。
霖箬也如此情不自禁用食指在那圆乎乎的小脸上触摸着,一瞬间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地笑了。孩子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双手也开始微微的扭动着,在胸前襁褓的空隙里柔柔的划着圈,眼睛渐渐睁开,好奇的看着霖箬。霖箬还以为他要哭,他却没有,只是看着霖箬,不停的嘟着嘴巴,然后咧开嘴发出极轻微的咯咯声。
“他是在笑吗?”霖箬的心都要被这小不点融化了。
杜坤泽点了点头:“看来他还挺喜欢你。”
“你要是早点让我看到或许你都不用给我下毒了。”霖箬正说着,看着那个小家伙逐渐张大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天栋星一般明亮,可霖箬却发现了奇怪的事,转头问到:“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明白这小家伙为什么天生的异瞳。按理说大妃和畋王都是草种人,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瀛洲本来有五个人种,传说中是按照人们在不周神树中诞生的位置来命名的。其中“果”“木”两族生于神树灵能最充盈的部分,是能力强大且长寿的灵族;花叶两族生于神树最繁茂但更替频繁的部分,是半灵族,拥有中等的寿命和中等的能力;而草族,是坠地的果实萌芽后长出的凡树,他们已经属于第二代,所以是凡人种族,生命短暂且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除了在大约八百年前的摘果纪元里被其余四族联合灭族的果族人外,木种是放弃了繁育能力的,花叶在同一位层,可以正常通婚;而草种人是低等的。《恒椿律》也禁止草种人跨种通婚,一旦发现就会被处以流放的刑罚。这种婚姻也很难隐瞒,只要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出现两个瞳孔异色的现象,被称为“异瞳子”。
“难道说这个孩子并不是大妃和畋王的孩子?”霖箬此时甚至有些怀疑,那个派杜坤泽去大妃处的人才是这个孩子的亲身父亲。
杜坤泽摇了摇头:“我私下用咒法测试过,他们是亲生父子。这才是我最不解的地方。先不说这个…”只见杜坤泽又合掌催动了一个法咒,然后睁开眼,叹了口气。
“世子,恐怕我们要另外想办法了,”杜坤泽神色凝重地说了句,“那个黄衫女踏雪无痕的本事你也见到了。这样的身手不像是底层的探子。我刚才施法解开造户符的时候察觉到了造户符藏婴这个办法有个弊端,所以我又验证了一次。作为‘残骨’……抱歉我习惯这么说了。”杜坤泽说到此处突然意识到其实残骨这个称呼是有一定的贬损之意的。
“不碍事,卫国人也习惯这么听了。”霖箬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造户符的链接本来并不稳定,它是此地和他地通过符的制作人残留在符上的灵能经由使用者的法咒催化后被人为扭结在一起。这种扭结会自然的在灵流中造成一个奇点。不要说那个黄衫女这样的高手,即便是术学入门者只要一施法就会察觉到周围有一个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灵能空洞。而且如果孩子再哭……声音也是藏不住的。”
话到此处,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拍门声传遍了整个客栈,两人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的共同把目光看向了房门的方向——只要再一会儿,这道门小心翼翼掩盖起来的秘密就会昭然于天下。
霖箬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比之他知道自己中毒时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