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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原了。”易寯羽脱口而出,看他有些失意神色,却不知其中原委,虽私心想亲自看护他,但不愿再让他烦扰,又笑道,“我去做些吃的,让重明伺候你吧。”
“我不饿。”琼华刚刚恢复,肖劭朗怎忍她劳累。
这些年,无论何事,肖劭朗从未拒绝过她,如今言谈却显露几分嫌弃。易寯羽略显尴尬地笑道:“我手艺虽不好,但也是一份心意,你身体虚弱,我只是想为你康复尽一份力,毕竟你是因为我才……”
“不必!”肖劭朗言语中已显几分怒气,自己待她好,不是为了换她的感激报偿和愧疚怜悯。
“劭朗……”易寯羽为了缓和气氛,软下口气低着头缓缓道,“我这些年在外行商忙碌没有陪伴你,你给我写信我也没有及时回复,这次又突然回来……害你和凌哥哥深陷险境……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你气血亏虚,动怒易伤肝。”
她怎么说到了这些?是凌霄还是重瞳又多嘴引她内疚?看她一脸委屈,肖劭朗闭目短叹道:“我从未怨怪你。”
见他态度没有转变,易寯羽赶紧扯下配在身侧的云锦香囊,蹲在榻旁,双手捧着,哄笑道:“你给我的驱蚊香囊我从不离身,你悄悄放在里面的……那颗夜明珠我也仔细珍藏,我知道,那是伯母与伯父的定情之物,也是他们留给你唯一的遗物。此珠与你身上那颗夜明珠本属一对,你一向珍视……”
“好了。”肖劭朗被她挑明心事,面上微红,清了清嗓,转身拉过被子轻声道,“我有些饿了。”
“紫燕小米粥,红枣荷花糕,紫姜牛肉饺,再来一杯复元茶,你看好不好?”易寯羽把香囊重新系好,只闻肖劭朗轻“嗯”一声,这一声虽短促大抵带着些许羞赫,想必是不生气了。易寯羽站起身唤来重明伺候,独自离去。
一连十日,易寯羽除了午后去看看易宁与凌霄的伤势,几乎从早到晚都在桃花坞。肖劭朗饮食、衣物、换药,易寯羽都照料得很是细致。但奇怪的是,她越是精心照料,肖劭朗就越是冷漠,先是不吃她做的饭食,后是不碰她绣的衣物,第十日更是连面都不让见了。
“姓廖的!你什么意思!”易寯羽单手拿着未喝完的药直闯进肖劭朗的房内,肖劭朗端坐在书案边静静抄着佛经,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仿佛听不见似的。
易寯羽见他不理会自己,直接把药碗拍在案几上,瓷质碗霎时碎裂成块,药汁迸溅。佛经、砚台、肖劭朗的衣衫和面上尽是褐色水渍,但他面色不改,只是停下笔略略抬头,冷眼唤道:“来人!”
“你不用喊了,他们都已被我点住,奇经八脉全部封闭,没人动得了,也没人听得见。”易寯羽瞪大狐眼拍案嗔道,“姓廖的,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不理我!联合奴才给我甩脸子!”
封住奇经八脉需要动用内力,她重伤未愈,大怒怕是不妥。肖劭朗放下笔,合上书,一双桃花眼紧紧看着她,墨黑的眼眸略显伤感。他站起身,缓缓走道易寯羽身侧,浅浅叹道:“琼华,短短六年,衣料、刺绣、珠饰、脂粉、雕刻等业你已经做到举世无双,现下又在着力开展客栈、金号、修筑等业,已然是劳心伤神。且重伤未愈,这些日子又夜不安枕,真的不必为我做这些。”
“强者劳力,智者劳心。我身负大仇未报,若我休息停下,怎么对得起泉下少林众人,又怎么对得起这些年苦心培养支持我的凌霄。”易寯羽转身走上前,抬起头迫使肖劭朗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双狐眼流光熠熠,透着十足的坚韧与霸气,“我连十八省的生意都能照顾周全,何况是你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不可以不珍惜。我的命也是你拼死挽回,你不可以拒绝我对你好。”
“琼华,你我都身负血海深仇,自当珍惜性命,以慰亡者。”肖劭朗又叹了口气,眼中似乎有泪光凝聚,他蹙眉缓缓道,“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外拼搏艰辛,买凶杀人者如今是朝廷重臣,屠戮的帮凶就是天下首富——盐帮林辉。你若不是夙兴夜寐为我复仇怎会与盐帮接下仇怨?如果不是为了获得与盐帮一争之力,你何须六年女扮男装勤勉经商早起晏睡?你离家的第一年,在赌坊为救卫氏姐妹右肩中镖;第二年蜀中运金,因大雾,与河盗缠斗五天五夜,力竭落水高烧三日;第三年福建都督敲诈勒索不成,暗下杀手,你在海上漂了近半个月……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其实每次你不回我信札之时,我便知道你又遇险阻。这次若不是你需蟠龙纹罗救易宁,你根本就不会回来让我知道对吗?你越辛劳我就觉得自己越没用!堂堂七尺男儿!凭什么要一个纤弱女子出生入死,自己躲在家安度早年!为什么我的家仇却要连累一个无辜女童,害的她无家、无师、无兄、无友!你说得没错,上辈子你做错了什么,此生才会遇到我,厄运连连……”
他抬起头,希望能将涌出的泪光倒进眼眸后面,努力着,不想让悲伤蔓延,却无法抑住心中疼痛的冲击,眼中的泪水越积越多,随时都会决堤而出,六年思念已经彻底被悲伤占据。他忽然低下头,双手捂脸痛哭起来,颤抖的双肩无声地散发他内心的伤痛与懊恼……
他竟什么都知晓?是宁儿告诉他的吗?易寯羽摇了摇头,看着以往对什么事都冷漠淡然的肖劭朗如今却失声痛哭,涕泗横流。是否是自己对他隐瞒得太多,反而引来他的担忧……
“劭朗,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易寯羽走上前紧拥肖劭朗,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凌兄和我只是担心你身体不好不宜出门……”
“你为什么要道歉!”肖劭朗突然拉开她的手,双手扣住她的双肩,赤红着脸,哽咽道,“错的是我,没用的是我,拖你后腿的一直是我……”
“当年少林被灭跟你无关,反倒是你带我来伏羲山才让我幸免于难。若不是你,雪儿姐姐怎肯收留我和宁儿,凌兄怎肯培养我,医治宁儿。”易寯羽一手为他以袖拭泪,一手握着他的手腕坚定地说,“我重病受伤,你送医送药;我不敌贼手,你派人救援;我孤单寂寞,你书信安慰。这些年,我不是一个人,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啊!就连这次,若不是你这个傻瓜偷偷换了情人蛊的雄雌二虫,恐怕我早就死了。要我说,你是我的福星才是。”
“可……可我不想你我之间只有复仇和恩情,我不想以此束缚你。你一向爱自由,我不想你只为报相救之恩,刻意对我好,刻意为我洗衣做饭,似奴似婢。”肖劭朗忍下泪水,侧脸轻抵着易寯羽的柔荑,强笑道,“恩怨分明,旁人对你一分好,你就算赔上性命也要还三分。我不想成为你报恩的那些‘旁人’,我只要你喜乐安康就好,我只愿自己不再拖累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