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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妈妈从乡下打电话来,说又赶上一对晚辈结婚,还得继续留在那十天半个月的。他们不放心我俩独自生活,问我们需不需要她一个人先回来,我们很坚决的说“不”。十几年来,予辉和我大约已经乐于了独处的生活方式,况且父亲咳嗽的毛病还是总犯,把母亲留在那边,也是个明智的选择。

    可能是即将为高考的总复习做准备,学校加快了讲课的速度,希望早些结课,留给大家更多的补习时间。而我,却放不下和ABC打交道,课程再紧,也舍弃不下扣人心悬的激烈场面。和我同样悠闲的恐怕全班只有苏美一人了。我和她在一次电话闲聊的时候,知道她也想报艺术类的院校。这才晓得,原来平时的她就喜欢鼓弄些传统意义上的女孩子打死也不摸的东西,比如说架子鼓。如果说这门艺术活儿无所谓男女,那至少在贞贞眼里这得算上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作为交换,我告诉了苏美,我和予辉的打算,她并不感到奇怪。我们两个人在彼此挖苦中,渐渐了解彼此报考艺术学院的心里。于是,少不了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下一起去外面疯上一整天。

    这个时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做好了对未来的打算。天昊想考清华,在全班有这个打算的人里,我认为他的希望是最大的;戴俊臣的妈妈要送他去国外留学,等处理好毕业事宜就动身;贞贞想报考医学院;尚文浩执意去接他妈妈的餐厅,不准备再上学了;而张释听说被体育学院相中了,我和予辉说,以后兴许就是铁饼、铅球运动教练了。

    同学之间的联系不如往日紧密了,家中也不是常有来客。平日里看到予辉读书学习的时候,我是不替自己担心的,因为考艺术类的院校,在心里是有谱的。既然如此,闲暇的工夫就多了起来。其实这种状态,说恶劣些,就是无所是事,加上家里的事非常不明朗,更使我无事适从。

    差不多是在依宁来访那天一周后,我下决心和予辉好好谈谈,要知道我们很少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过几次简单的松弛,我和他开玩笑的时候,也显得那么生涩。“哥,咱俩谈谈吧。”,我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拘谨。

    “谈什么?你这些日子也不读书,这么有把握吗?”,予辉一边说着,一边把蘸了墨的毛笔放在笔洗里涮了个干净,又把头抬了起来,问:“为那天的事儿?”。

    我不用分析他的心思,就凭我们是孪生兄弟,也猜到他会这么直接。于是我也不愿意兜圈子,坐到离他不远的床边,开始提出我对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疑问的追诘。但我还不想把那天晚上看到的和他说,只想知道他目前知道的。

    “依宁上回来咱家,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一些令我非常吃惊的话,不知道你想不想听?”,结束了这句话,予辉把椅子挪了挪,但并没有改变距离。他这样的态度让我觉得彼此之间生疏了许多,一下子我不知道应该说“想”,还是说“不想”,或是用些别的措辞,总之这样的口气问的我很不难堪。

    “嗯,那你说吧。”。

    “她马上就要走了,要离开这个城市。”他停顿了一下,回手把桌上的一个荣誉纪念册拿了过来,继续说,“她还给了我这个。”。

    “她不上学啦?要去哪里?”,我充满了困惑。

    而予辉继续他的叙述:“这上面有我的名字,是上小学时在全城中小学数学竞赛中得的,她可是第一名。”他拿起桌上的那只粉红色的塑料娃娃,交到我手上,“你看,‘田芳芳’这就是她的。”

    “她不是姓依吗?”

    予辉没有马上跟我解释,他每次在叙述一件蹊跷但真实的事情,就算解释再多,也没办法把我的猜疑打败,因为我总是不太相信世界上存在的巧合,当然也不相信缘分。但这一次,他没有说的太多,也没过多解释,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件在现实生活中不可思议的故事。面对予辉和依宁的这段缘分,我只能表示羡慕。

    我既赞佩又疑忌的眼神逐渐与这间屋子弥漫的气氛溶成一个节拍。接下来,就算有再多的思疑,再多的心事儿,也没法子掩盖住这个娃娃带给我的惊喜神色。我把它交还给予辉,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这事儿太巧了?哎呀呀,和电视剧似的。”

    “可她要走了,甚至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

    “为什么?”

    “谁知道呢,她让我把它收好,就当是她永远都在我身边一样,保护我不受伤害。”

    因为被予辉的心情感染,所以,我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个时候,除了陪他一起难过,不应该有更多的索求。予辉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想倾诉的,应该随着最后的一句就结束了。

    我们俩还要继续面对接下来半个月这样的生活,我开始觉得和予辉的这种相处是艰难的,除了物质上的依靠,在精神上我们都无法帮助彼此太多。我是封闭的,他是主动的;我是孤独的,而他是坚强的。所以,他不能了解我的故事,而我也不会为他担心太多,这样的生活,是简单的又是漫长的。那天,我没看完娱乐新闻就瞌睡了。

    又过了些日子,出门的时候发现街头巷尾都在宣传Richa

    d?Clayde

    ma

    音乐会,说是要在银河大剧院开办,那儿可是这城里最大也是最著名的剧院,由于毗临万达广场和TUTU购物,周围的景色耀眼非常,无论春夏秋冬都能收获一番美景。尤其是到了冬季,更是成为人们观看雪景的好去处。而这座剧院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民国二年,据说是出自一位西班牙的设计师的手笔,光是图纸的反复修改就花了十几个月的时间。除去功能不说,单是外观就有很强的西班牙味道。当然,这“味道”不指斗牛场上的血惺味,只是时常听予辉说:如果你够幸运,深夜到访也许就能嗅到一阵阵令人心痛的历史味道。我不解其意,只是觉得很壮观就得了。

    总之,这音乐会的宣传功夫丝毫不让准备高考学子的心情松懈一点。你就是随手打开收音机,或是站在冷饮摊前呆上这么两分钟,就会听到谈论它的声音。Richa

    d的钢琴曲我只是在电视里被感动过的,不知道现场的气氛会不会更好。于是我央求予辉一起去看,他答应的有些不情愿。这也难怪,换做往日,是他硬拉着我才对,毕竟这是他的最爱。依宁的事儿一定让予辉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看他现在两只眼圈黑得像发了霉的糖葫芦,没有了往日的精神。不过听听这种高层次的音乐,兴许可以让他的心放开些,或者能想出一些办法。其实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大红大紫的明星,因为在我心里予辉他就是,除了他,别的明星既是遥不可及的,又是装腔作势的。

    我只是想趁着父母不在家的这一阵子,和一大帮身陷苦海的孩们去凑凑热闹,这种考前的放松是有必要的。

    音乐会的票价高的惊人,对于已经江河日下的方家,买个后排座位都要从饭钱里挤。所以,予辉建议把平时的零花钱先拿出来凑个数,不够的话再想办法,总之不能再张口找父母要了。我嘴上说好,但却又不愿意把自己难得积攒下来的那点儿钱都花在这上,偷偷地留下了几张十块的,还在上面做了个“FAN”的特殊记号,并同程莹的来信一起压在那本字典底下,这才算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予辉依然把自己关在卧室,不晓得在做些什么。而我,除了偶尔和戴俊臣通通电话,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那天,也就是音乐会的前一天晚上,我肚子特别饿,便毫不犹豫地从字典底下抽出了一张十元票,和予辉打了声招呼下楼去买泡面。

    夜晚的天气很凉,人体温测顶多也就是零度上下,风也不是很给面子,呼啸着就扫过了整条空荡荡的街道。不远处是一家小商铺,专营零食的,我因为觉得那家的老板特别没有人情味,平时很少光顾。今儿是没辙了,为了肚子不再发牢骚,忍了这一回。

    我登上台阶,刚好从售货窗口可以看到他那已经寸草不生的头顶。年纪还不过四十就惨成这样,看来平时的生活也不是很悠闲,总有一大摞的事儿要他忙活似的。于是我拉开小窗口,装着很有礼貌问道:“老板,有没有营多啊?来两袋。”

    这时的他,坐在一张藤条椅子上正聚精会神看着电视,那张椅子垫了很厚的毡垫儿,但在这样的季节,也是显得特别单薄。听到我的声音,他并没有马上答应,是因为电视里正在直播国际足球比赛,他要看完“小毛驴”奥尔特加罚这脚任意球。

    我顷刻间没了和他客气的心情,就是和他的这种态度过不去,偏不让他舒服,顾客是上帝他不知道啊?于是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调有些不耐烦。他还是没理我,眼睛一直盯着那九寸的黑白电视机,一只手还在桌子上摸索着什么,估计是靠窗户桌子上晾着开水的茶缸,吐出的热气盘旋在我俩之间。我伸手把茶缸往旁边挪了挪,以为他摸不到的话就会回头找,这样就能看到我了。谁想他一手就摸到了茶缸里,一下子烫得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茶缸也打翻了。我赶忙躲开迎面飞来的茶水,一个不留神,从台阶上跌了下来,摔了个人仰马翻。虽然台阶不算高,但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谁也受不了,便失声叫出声来。

    “呦!没事吧小伙子?”他站起来朝外看着狼狈不堪的我说。

    我的神经在被疼痛控制的时候,还是能从窗里面传出来的问候中听到他的歉意。“小伙子”?这是第二个人这样称呼我,心情忽然好了许多,但我显然没有了回答他的心情,也不想说些什么,随口说了声“嗯”。

    他随即拉开了挡在储物柜前的灰布帘子,从最顶端的一层拿出了两袋泡面。我这时候还在地上不想马上起来,心想真是倒霉啊,被自己给捉弄了,唉,也不好怨别人。他把两袋泡面放到窗台上,对我用了比印象中和蔼得不能再和蔼的口气:“没有营多了,只有康师傅。”随后又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紧盯着电视。

    而这时,任意球球已经踢完了,连慢动作回放也过去了好半天,只是当他看到两队的比分变成了二比一,笑着自言自语地念叨,“你这臭老头儿,算的一点儿都不准!嘿嘿。”

    我见他还没重视我,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兜里揣着的十块钱掏出来伸手放到了售货窗口里面的桌子上,说:“给你钱,老板。”

    “不要了,刚才差点儿让你受伤,就当是赔偿啦!”他把钱拽了出来。

    “那怎么行?还是给你吧。”我把钱抓起来又递到窗户里。

    “你这傻小子!贪了便宜哪有不偷着乐的?碰到了打赌的,我就来精神,赢了更是比什么都高兴,说不定还是你给我带来的好运气呢,哈哈!”

    我?好运气?我哪有什么好运气?但他说不要钱,还是很感激他的,就像他说的,我是在偷笑,正好手头上不富裕,这十块钱多少也能解燃眉之急。我没有再客气,把钱放回口袋之后,倒觉得这个脑壳秃秃的老板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我拿了东西,不好意思的冲他挥了挥手,顺便把窗户给拉上,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又是你呀,小伙子……”

    “啊……”这也太巧了吧,刚有第二个叫我小伙子,这第一个叫我小伙子的人就出现了。这也是第二次碰到那个驼背的老翁,我觉得应该和他说上那么两句,于是就在这样一个月色淋漓的夜晚,我们一言一句有问有答。

    “我可以给你看相哦,算的不准不要钱的。”

    原来他是个算命的。

    “好啊,我正愁命苦呢。”我紧了紧腰带,心想如果说的过去,就给他块八毛的,算是刚才的帐我也没落着便宜就罢了。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在他嘴里,念念有词。听的不是很清楚,以为是什么咒语,致使我担心的不得了。接着他又说:“楚、俞、方、林。你应该是这四个姓中的一个。”

    我真的有些惊恐万状,“楚、俞、方、林,”方?我忙向他致诘:“我姓方,你怎么知道?”

    “哎呀,还是个好姓氏。雨润芳草抒盈盈,是夏天生的就更好了。”

    “是!是!我是阳历八月二十三号的生日。”

    “哦?这样啊,难怪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不一般,原来你是‘中元’那天生的。”

    “‘中元’?那是什么?是好……还是不好?”

    我渐渐开始进入他的步调,警惕已经谈不上了,仅剩下本能的一丝怀疑。他说的什么天啊、地啊,虽不太明白,但也尽量记住。

    “你的生日是阴历七月十五,按照道经的算法,一年里分‘上元’、‘中元’、和‘下元’,分别是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和十月十五。正月十五是天官赐福,十月十五为水官解厄,而七月十五就是地官的赦罪日。《修行记》里讲,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道士于是夜诵经,饿节囚徒亦得解脱……简单地说,‘中元’,就是鬼节。”

    “啊?鬼……。”说实话,我的确是有一点害怕,毕竟是在那样的一个夜晚。我开始联想了好多恐怖的画面,眼睛瞄着他身后的一棵小树出了神。

    “小伙子,不用怕成那个样子。什么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决不会无风起浪,无中生有的。这一天的生日有好也有不好,因为它还有一种解法,你想不想听?”

    我当然想,只是他的举动让我嗅出寒寒的凉意,打断了我认真静心聆听的情绪——他正伸手摸我的口袋。我想,他是想要些钱吧。之所以我没有反抗,任凭他把我兜里的那十块钱拿去,不仅仅是因为我一只手被两包泡面占着,其实对于这样的“动作”我是极为厌恶的,但“付这样的钱”被我认为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一天也是个好日子,佛教里的盂兰盆节也在这一天,这一天出生的人必然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是天堂还是地狱,就看你是如何选择,没有中间项,没有平淡的人生。”他煞有介事。

    看来还不至于是死路一条啊,这心就放下一半了。不过还真是险呀,好像一步也不能走错的样子,我矛盾着。

    “老人家,我要走了。”我还是想从鬼怪里跳出来。

    “哦,有缘再见吧。”他没有像童话里那样捋胡子,我到是希望他那样做——那样我会对他的话会更加深信无疑,以为遇到了神仙。

    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我把泡面递给予辉就进屋站在床上墙角,琢磨着从那张干瘦的双唇中说出的那些话,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汗水从胸口一直流到双脚,但是鼻尖还是能从窗户的缝隙里感觉到了阴冷的风。“没有平淡的人生?”我自言自语,仿佛冲着无边的苦海来了一个百丈跳。在思考中,我忘记了自己信奉的真理,被那一句“天堂、地狱”压得无法呼吸。直到闻见食物的香味,才强迫自己把这一段话当作是胡扯,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予辉端了两碗泡面进来,放在写字台上,看到我这个样子,不安的问:“你怎么啦?”

    我把遇见算卦老头的事神乎其神的说给他听。

    “迷信,都什么时代了,亏你还高中生,思想政治课白上了!”

    他这哪是劝人啊,分明是在笑话我。我最怕别人把我当做呆子,所以我就反驳他,“他都算出我姓方啦,还能是假的不成?还说了好多……天官赐福,地……什么什么……反正就是真的,你爱信不信,哼!”

    这下予辉真是笑的不行了,端着一碗泡面还没来得及吃,伴着咯咯的笑声在手里乱颤。“我的亲弟弟,你可真逗,我看音乐会的票是白买了,你让他给咱算算,谁在哪能丢掉两张,咱马上去捡!哈哈……”

    其实,自予辉进来,我就已经对那些话看的淡了些,只不过想让他认同我。到是予辉不停的笑,让我也清醒了不少,那个老头,还拿了我十块钱呢,想着想着,我从床上跳下地来,抢过他手中的那碗面,因为这碗里看上去汤多点。

    “他找没找你要钱啊?”他正巧问道。

    “啊?没有啊。”我怎么还能说给人家钱了呢,他不笑死我才怪呢。于是我嗯啊的应付着,突然一个不留神,手中的碗滑到地上,摔个粉碎。

    “不至于吧?谈‘钱’色变啊?哈哈。”他有意笑我,其实是在安慰我,他弯下腰准备拾起地上的碎碗片,我赶忙跑出去拿扫帚和簸萁。

    “哦,那就好。别说咱们家现在不如年前了,就是倒退过去,钱也不能出手得不明不白,知道节约啊。”

    我手里拿着扫帚,站在厨房门口,听到予辉的这席话,手心里痒痒的。窗子半掩着,挤出一阵刺骨的风,脸被抽的好疼。“嗷,知道啦!”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话我特别开心,是因为把牛鬼蛇神想明白了?还是因为予辉的关爱?我不想弄得太明白。接下来,我们在一个碗里吃着泡面,两人的额头和鼻尖不知道碰出了多少次的欢笑,就在这样不停的碰撞中,以前的种种伤心和不愉快都仿佛随着这碗热腾腾的方便面被我俩吞到肚子里面去了,没有在乎那一根是他的,哪一根属于我。

    第二天的一大早,我接到苏美的电话,迷朦之中得知她也买了票,约好晚上五点钟见面,一起去看音乐会,正合我意,我是最喜欢热闹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予辉已经早早地去附近的中山公园里念英语去了,想必是天刚亮就走的。我就一个人在房里转啊转的,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收拾屋子的习惯,以往都是母亲忙里忙外的,若不是到了逢年过节的大扫除,就连想表现一下的机会都不常有,不过现在的确不同了。想到这里,我也模仿着母亲劳动的样子在家里收拾起来。我在擦予辉房间地板时,被桌上那一对巴掌大的塑料娃娃凝住了思绪,?看着那一对玩偶,真心地替他俩祝福。这是一个多美的故事,会令所有的轻绮窒息,虽然,彼此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但这样的铺陈,应当祝福他们有个美好的结局。

    我放下拖把,静静的坐了下来,对面是一张长圆型的镜子,我仔细端详了自己,摆出各种奇怪的表情,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考前的生活,很无聊。我想打开他书桌抽屉,却是锁上的。我像受了驱使,上跳下窜的找钥匙,或者撬开也可以,总之想要打开它。当时的我根本找不出一个适当的理由来解释我的动机,也没有考虑这样的行为是否恰当。上帝相信我,只是想在那里面找到些与我不同的东西,就像个孩子整天幻想着鞋盒子里面会装着什么宝物。

    终于,在玩偶“方予辉”的身后发现了那把钥匙,我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抽屉。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拉开予辉的抽屉,这里面也确实不简单,从集邮册到各种式样的明信片,应有尽有。

    就在一叠叠五颜六色的纸片底下埋藏着一个正方型的日记本,外封是一种动物的皮革,用手指在它的身体上轻轻地滑过,便断定那质感不是普通的革,是马面或是猪脚内侧的皮,因为除了质地出奇的光滑还有一种微微透明的视感。颜色更是特别,说是奶白却又有一种清澈的溪绿色,这样的装扮让整个如密室的抽屉里显得安详。我抚去它身上的纷纷扰扰,将它捧在手里,感受着它的重量。在沉醉之余,我发觉这并不是家中原先应该有的,就算是予辉的秘密,也不应当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它的历史,最多是一个年头。

    想到这里,我便对它里面的内容充满了好奇,这一年里,不论是我们个人,还是家里,都有了巨大变化,予辉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它的态度依然坚决吗?对于依宁应当会是有不少的记载,我迫不及待把它打开。

    “三月六日?星期六?晴

    今天是个好天气,渐渐地有了春天的感觉。一切显得都是那么的安详,我仍然遗憾地错过了与范老师送别的机会,这一次的离别,不知道何时再见。他是个游子,居无定所是他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之一……”

    这个时间比较早,写的并不是我所关心的事儿,我不耐烦地十页十页的翻过去……

    “九月十五日?星期一?大雨

    依宁,好熟悉的面孔,好熟悉的名字……”

    终于提到了,是我们与依宁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那天若不是她,恐怕非得吃了霍子谦的亏不可……对于上面记录的一词一句,我目不转睛地琢磨,脑海中幻想出当时在他眼中的场景。心砰砰地跳,踩过他思绪的脚印,我继续往更深处探究。

    “十月二日?星期二?微风

    今天我和弟弟去探望了天昊,戈瑶的离开让大家都觉得尴尬。我虽然希望予凡能在学习上再加把劲,不去想些无聊的事情,但是戈瑶确实是个好女孩,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和予凡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即便他不说……而他的回答令我很失望,予凡的故事我不能了解,敞开心菲对我们俩来说真的是很难,只有凭借心灵感应,当然,如果那种东西确实存在的话。其实我更希望我们可以是朋友,就像其他兄弟那般……”

    “十一月三十日?星期五?晴

    当我睁开眼睛已经是天亮了,记得昨天我喘得很厉害,是全家一起送我来医院的。酒店好象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好紧张,我听得很模糊,好像是提到了田柔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过呢?反正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希望家里一切平安……”

    “一月九日?星期一?小雪

    我开始发现,很多事情你是不能过早的把它下一个定义的。尚文浩的事是这样,而对于我的感情,亦是如此。这是一种成长,还是堕落?我的理想是否就此改变方向?我好茫然,只是在这样的茫然中,只有她的身影可以让我忘却自己的疲惫……酒店的变故已经是事实了,母亲还保留着最后缥缈的希望,没有父亲的家里,十分凄凉……”

    读到这里,我也是一阵心酸。那段时光是很难熬的,身边经过的一切欢声笑语仿佛都与我的生命毫无关联。真的好庆幸能重新团圆,重新见到父亲宽厚的肩膀。

    “二月十七日?星期天?小雨

    搬家了。以后就要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了,我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和最积极的准备。我希望能改变这一切,那是在不久的将来,一定可以……”

    “三月二十九日?星期六?大雨

    终于读完了《双城记》,我为得西尼.卡登的爱情感动。予凡很像他,即便这里没有法国七月硝烟,但这样的放弃是值得赞美的,我欣赏他……”

    虽然听到予辉这样的说词觉得有些惭愧,我只不过是胆小懦弱,这个我自己是最清楚的,但是,还仍然忍不住在这页上多花点功夫——令我意外的夸奖。

    “五月十四日?星期天?晴

    今天听说计算名字的笔划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我和她差了七划,是敌人啊……我手握着钢笔,写下她的名字,我想我爱上了这个女孩子。”

    我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翻阅着,感觉整个人都要在空气中漂浮起来,经过了予辉这一年来的点滴,也明白了我们之间的许多问题。我们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反而不如普通朋友亲近。我们都不了解彼此,都会对对方的世界作出想当然的判断。反到以为不闻不问就是了解的极透彻,只把兄弟挂在嘴边,却不知道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是啊,我何尝不是凭借自以为是的“感觉”来判断予辉某时某刻心思,孪生子之间精神上的感应和依靠就这样被我们挥霍一空,除了生理和伦理规范的联系,我们互不相干。

    我开始了一波又一波的感慨,手指在页缝间穿梭,没有半刻停歇。当我看到最后一篇中记录的内容的时候,我有些坐不住了,我开始感觉到了罪恶感,我开始不愿意再看下去,因为我知道了一件我并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十一月一日?星期四?阴

    我惊愕非常,只因为那个人电话里的一句话。我开始胡思乱想,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这样的结果我是不愿意面对的,我怎么能承受这样的伤害……不知道我的世界是怎么了,除了上帝没有人能把我从这牢笼里解救出来!我不想与任何人交谈,因为,已经不知道该怎样与人沟通……天呐!每过一秒就有如一次生命的颓萎……而这就是我笑容的结束。”

    我的胸口只觉得一阵热浪滚来,惊恐的是他竟然说“结束”。这对于予辉来说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用词,“笑容的结束”,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个人是谁?他和予辉说了什么,会让他如此激动?这样的话我从未在予辉嘴中听到过,一向沉稳的他怎么会这样消极,十一月一日,那天发生了什么?

    我翻过这一页,想看看他转天的心情。或许是一时的冲动呢,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接下来的日期就直接变成十一月七日,也就是昨天了。没有文字,一片空白。这样长的时间里,他对依宁的突然来访只字未提,为什么?想去问予辉,觉得那样不太好,毕竟我知道这件事的途径不光彩,总不能告诉他偷看了日记,之后怎样?去秋老师家?让她分析一下,弄个明白,又觉得太冒失。就这么压着,觉得心里特别闷的慌,突然想起了苏美,就把电话打了过去,约好一会儿在“大红牌”见。

    “大红牌”是路边的一架广告牌,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它的底色是鲜艳的国旗红。它可谓是长久不衰,“为人民服务”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二三十年前就印在那里,也悬挂在人们心中,根在哪儿,心就在哪儿。它所在的路段名字叫红旗路,这条路的名称里面有什么来头尚不可知,只是这个地方对于我和苏美来说是个在路程上折衷的地点,每次我们都是在这里见面。如果顺着红旗路直直地往前走,到了尽头就能和黄家花园地段串到一起了。

    黄家花园也是一个地名,那儿是片很大的区域,也是许多路段的交错之所。大大小小,不下十四五条蛛网穿插。这其中就包括能通向外院的广场北路,而大剧院夹在它与另一条叫做耳朵眼的小路中央。

    由于我想单独跟苏美见面,所以把时间提前了八个小时,我急忙锁上抽屉,并给予辉留了个条子,便掩门而去。

    大约是在同时,外院的门口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一幕。

    张释约了天昊一同去新开张的大型五金交电市场买灯具,可他上次是和他爸爸一起去的,他跟我一样是个路痴,天昊只好去新华等他。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见,过了大半个钟头,还是没有张释的影子,就向外院的方向去迎他。

    天昊直愣愣往前走,没空欣赏十多年来让我和予辉流连忘返的婀娜风景,生怕和张释擦肩而过。渐渐地,他走到了外院的正门口,而不远处的一行幽灵般的人物却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小子,还认识老子吗?”天昊被这突然的一问,心里一激灵,定神一看是霍子谦,他身后有七八个跟班的。

    “嗯,学长。”天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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