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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竹棍”在母女两代中的传袭,在兄弟之间的宿命……
*
世坚回美国后不久,冬燕就病倒了。到医院一查,说是肺癌晚期。冬燕自己倒是不害怕,她从小就是一个很刚硬的人。只是,她牵挂着这个家,特别是天涯之外的小儿子世坚。很多次,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泪花晶莹,心头百味不打一处来。门口有声音了,她连忙擦去泪水。走进来的人,不论是丈夫还是儿子,脸上都现着漂浮的笑,仿佛是年节里晃动着的灯笼,点缀着惨淡的世间。
突如其来的灾难,把世强和父亲紧紧连在一起,父子俩互相分担着一份深深而巨大的悲伤。
“你妈这辈子没享过福,我这辈子真的对不起她。”周朝前回顾自己和邢冬燕相识、结婚、生子的一整个过程,看似简单的姻缘底下,是许多说不清楚的细处。而最让他悔恨的,是自己的嗜酒。
世强只能强压自己的忧伤,劝慰父亲:“爸别自责了,妈也没怪你。”
冬燕虽然想念小儿,但她想到路这么遥远,儿子在美国学业那么紧张,就说不要让他回来。世强猜想,上一次世坚回家后所发生的不愉快,或许也是妈妈不想弟弟回来的原因。他很犹豫,和父亲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尊重母亲的意思。
冬燕从诊断到过世,前后只有四个月。世强向弟弟隐瞒母亲的消息一直隐瞒到第二年的清明节前两个礼拜。他告诉弟弟,母亲病重,请他速回。
世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境回到小桐镇。进了家门,不见母亲,只见那根已经断裂了的竹棍寥落地、斜斜地靠墙立着。
“妈妈呢?”
世强走过来,搂着弟弟的肩膀。
不等哥哥说什么,从他的肢体语言里,世坚的不祥预感几乎笃定。
“妈妈是走了?……”
世强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一时,物是人非的伤痛笼罩胸臆,世坚难过得止不住嚎啕。
清明当天,兄弟俩一起来到冬燕墓前。世坚清晰地记得上次母亲烹饪拿手芋泥丸时那副欢喜的神态。去年一别,母子就此永隔,此情何堪。清冽的春风里,世坚再一次失声流涕。
献了花,烧了纸钱,世坚情绪稍稍回稳,兄弟俩就坐在母亲的墓前,静默片刻。看着母亲墓碑上的相片,世坚突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念想。他语流不很顺地告诉哥哥,这辈子没让妈用那根细竹棍子打过,是个遗憾。
世强感到无比惊讶,因为就在同一刻,他也想到了类似的事情:当初他做错了那笔亏本生意,一时资金不转时,母亲掏出她积攒了一辈子的几千元,交在了他手里。那时候,他真想妈妈重新拿起那根细竹棍子来,狠揍他几下。可是妈妈没有那么做。事实上,从他十一岁起,妈妈就没再打过他……想到这里,世强的喉咙堵得难受。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妈得病的消息?你害得我没见到妈妈最后一面!”世坚情绪重新波动,眼眶又湿了。
世强语调沉重,告诉弟弟:“当时家里,包括母亲,都是这个意思。你在那么远,学业压力又大,所以就这么定了。对不起……”
学业,学业真有那么重要吗?眼圈红红的世坚这么问哥哥。
“你是说……”世强一时迷茫,不清楚弟弟的意思。
世坚便一字一句告诉哥哥,他决定放弃在美国的学业,回来和他一起做网店,问世强意下如何?
弟弟的决定,让世强顿觉这清明雨天里出现了一道明媚的光线。这个决定真是太好了。母亲走了,爸爸年纪也慢慢大了,如果他们兄弟俩都在家,对父亲是个最佳的安慰。“阿坚,你知道吗,爸爸彻底戒烟戒酒了!”
听哥哥提到父亲,世坚突然会意一笑,讲了一件事:上次挨父亲的棒喝后,他去看心理医生。那医生居然说,他的心理跟以前比变好了,还问这段时间世坚是不是遇到什么比较刺激的事情。世坚说是,父亲用竹棍子狠打了他……
许多年以后,小桐镇变成了小桐城,周家兄弟成立了专门的网上销售公司:常青竹;有了公司专门的办公室和储藏室。新的楼房和商家在一个一个冒出来,往日的池塘不见了,合欢树没有了,那片竹林也消失了。但是,邢冬燕用过的那根竹棍,仍然安放在常青竹公司的办公桌旁边。
周朝前每天都会到常青竹办公室来,擦擦这个,摸摸那个,而最终,他的目光总要落在那根裂开了、又被他用细麻绳捆扎过的细竹棍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