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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回头,只见头目倒下,他身后站着一头全身披血的人形恶鬼。
几乎毫不犹豫,他转身便朝着来处射去。
他不畏死,却必须将有用情报带回!
没有人知道那些所谓留得青山的人,是果真顾全大局,还是逃跑后用来遮羞的借口。
就像没有人懂得,为何那树杈阴暗处全身乏力的常磐,固执的站着,狞笑的表情止不住眼角落下的泪水。
柳毅看着仓惶逃跑的敌人,忽然伸出右手,笑了——
他的掌心举起一团比之方才显威雷火、大上数倍的紫色雷霆!
...
人岂能跑得过闪电?理当是不能的。
修真者御雷果真能和天道自然造化相比?理当也是不能的。
可当第一个不能未曾被现实打破,而第二个不能奇迹般的出现一丝表象的吻合。
入目所见,百丈外四分五裂的焦黑尸体,成了结局最完美的写照。
无血,血已干,干涸的不仅仅是敌人身上被雷霆蒸发的血雾,更有本身披着沉重的血衣,斑驳生硬。
远处常磐从树上跃下,摇摇晃晃来到柳毅身边,强撑着身子,试图搀扶那明显看着比他更凄惨的家伙。
只有傻子才会为了杀敌蛰伏在嗜血荆棘丛里,也只有傻子,才会在别人表达善意时,粗暴的推开对方。
柳毅是傻子吗,也许是,也许不是。
他一把推开常磐,并未刻意加力,却无比坚定。
随手扯去身上披着的浸血破烂布条,若非穿着褥裤实是不雅,只怕他连下摆都要撕毁。
精赤上身,一道道新鲜的伤口溢出泛黑的毒汁,嫩红的皮肉,竟然蠕动着开始结痂!
武道体术强者固然恢复力异于常人,可以不该、不该恐怖如斯!
更何况,柳毅分明对嗜血荆棘自带毒素完全豁免,这种据说可以麻翻一头猛犸、毒死一匹恐狼的天然剧毒,根本不能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常磐在旁看的目瞪口呆,他犹记,数年前和柳毅一起受伤时,对方分明还没有这种令人咋舌的恢复能力。
当然,现在他的目光更多集中在那一条条蜿蜒狰狞的浅褐色伤疤上,这看着比方才受伤时血肉模糊的情形、还要富有震撼效果。
而柳毅目光淡淡扫过,忽然指着身上道道疤痕,冷声道:
“这是你任性的结果,你的冲动没能挽回半点遗憾,而我,却为了救你差点殒命。”
常磐愕然,而后脸色憋的酱红,愤怒、怨恨、愠懑一齐爆发。
“我又没让你回去,死的不是你爹娘,你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再说那些人根本就是——”
话至一半,原本嫉恨颤动的眼神分明被入目少年一身披着的伤痕触动,不知为何,看着那双明亮而淡泊如水的眼眸,常磐心中没来由的恨意消失无踪。
柳毅嗤笑,背过身去。
“你想说的,无非那些外人是夫子引去的,对吧。”
“诚然如此,就像土匪为个民女打劫了县城,只怕其他遭殃的人,也更恨那无辜的弱女子吧。”
“不知所谓,无力趋避暴强,便以弱质泄愤,想来这才是人私之性,何苦来哉。”
转身便走,没有半分停顿、犹豫。他飒然的身姿,在月下又是这般苍凉。
“我固然没有父母,这岂重要。我岂是那种哭着涕淌、怨天尤人的懦夫。许多时候,生命的起源根本追溯到降生以前,就算是凡俗来看...罢了,总之,夫子在我心中,一如常伯常婶于你,所以,你并没有资格那般憎恶我。当然,你若要恨他,尚不若恨我,反正他多半已活不成,恨他毫无意义。”
柳毅说话似慢实快,这番话毕,也已经行至几十丈外。
夜色里,就算凭借常磐视力,他的身影也快消失。
常磐咬着牙,回望小村方向,忽然狠狠跺了跺脚,急步追去!
...
“你若要恨我,那么现在就请离开,我不怪你,也不怨你。”
“你若跟着我,那么就放下可笑的懦弱,分清敌人是谁。我会报仇,不为你,不为旁人,只为自己。”
“我终将偿我所愿,不论为此累及多少无辜,一千、一万、还是十万,我不在乎。假如你做不到,至少,不要妨碍我,肆意聒噪。”
“你若离开,以后见面,形如陌路。但我不会对你出手,我不恨你,甚至等着你来报复,可笑的怨——”
“你若跟着我,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不管何时何地,不论我做了什么——”
“不要,不要在我将后背交予你时,朝我出手。”
相交或者相悖,同路和陌路,许多时候,同样的情形,代表了不同含义。
对于朋友,谁又能计较付出多少,谁又能计算收获多少。
不懂得,是因为不曾为之得失。
撕裂的友谊,能够让最冷血的人,心中蒙上一层白霜。
“喂,我只是说说,你不会那么小气吧,而且...算了,我错啦!”
“喂,我们这是要去哪?”
“毅哥儿,你说,我爹娘、还有夫子、常三爷爷他们,会上仙国吗?”
“毅哥儿?”
...
夫子说过,这天上是没有国度的,也许以前有,可现在,的确是没有的。
孤寂的伤痛,刻骨了仇恨,往往会让陷入者疯狂,难以自拔,尤其当事人自认为孓然一身。
一人若沉默,就喜欢胡思乱想,进而把某种本来简单的东西,自我催眠,变得复杂。
伤心是一种情绪,压抑并不会比发泄来的更好。
可那些传记里为了亲友之死要死要活的,果真契合现实?
哀伤,淡淡铭心的痛,才是真实,而非疯子一样咆哮,发神经似的自暴自弃。
那叫打击、属于弱质的一蹶不振。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无可避免,谁又能长生不灭。
而活着的,总要更好的活下去,非但为了自己,更为了怀念过去,把亲友那一份也活过。
生离死别,夫妻父子间舍命相救,倘若结果悲剧了,一人得以幸免,倘若双方付出的感情果真对等。
那么真的很难说清,谁更自私。
生寰者,或是舍生人。
活着的,假如果真付出同样多的感情,岂不该承载更重。而若承载那份感情时,反而自怨自艾,那么,当真让死者都为之心烬。
沉载不了,去死便是,亲者痛,仇者快,古来自诩情义之辈何时少了这等糊涂蛋。
感情不该是用来吹嘘、用来炫耀、用来博取认可、甚至用来沉溺本身的资本。
假如果真伤心,那么不若将之化为某种积极的动力、不拘泥外人目光,这才是人为感情本身最合理、最合适、最应该的宣泄途径。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在晨光下拉得老长。
他们似乎说了许多。
那种围绕着名为哀伤的氛围,渐渐被另一种东西取代。
...
“小胖,记住,你昨晚,欠我一命。”
“咦~知道啦,真是的,你刚刚还说,我们是朋友,不需要斤斤计较。”
“呃~救命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斤斤计较。可我流了那么多血,总不能白流吧!”
“哈!行!等以后有机会,本少侠还你就是。”
“呵呵~”
友谊这东西,谁能说清,谁对谁到底付出了多少。
少年的笑声渐渐放开,果真能忘了昨日悲殇?
若不介怀,何必挂碍。
相识的人少,总是更轻松,因为无需去做作掩饰。
痛心相守,悉心相慰。
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岂能为谋。
道不同,义尚在。
...
小径上,两人并肩而行,柳毅直视前方,目光幽幽,神色平静。那瞳孔深处,某种未知而深邃的东西,却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