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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吗?没忘吗?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究竟能抹杀多少。
人这一生,在红尘俗世打滚,与芸芸众生泛舟。
又究竟有几何,忘了自己不该忘的,几多,只记得不该记起。
生而知之?生不逢时?
柳毅不清楚,脑海中为何总是莫名闪过那些画面,它们又代表了什么。
他更不清楚,每每午夜梦绕时,总是一次次将他惊醒的魇,昭示着什么。
冠以心魔之名,不过如同养育之恩一样,都是借口。
但既然明知不可能得到答案,那么找一个相对贴切合理的藉口,来告慰自己,何不妥?
柳毅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传说经史记载、生而知之的大圣大能。
他唯一清晰记事,总要比旁人聪明一些,脑筋活络一些。至于更早前,关于出生的记忆,不过一片空白,仿佛蒙上了血色的浓雾。
每每回忆,总是以脑海欲裂的疼痛告终;每每回忆,不过让总想遗忘的“心魔”,变得更加清晰。
每个人的新生,对于懂事后自己而言,不总该是懵惘。
但那种懵懂,合该如赤子般的无忧,无牵无挂——
那种深邃大海上蒙着的浓郁血色,岂如一般。
柳毅不懂,无力去懂。
他知道自己并不似夫子以为那样“废柴”,至少笼统来讲,从来不是。
...
“这是——”
溪边,柳毅闪烁的眼神很快被如常漠然掩盖,他明知故问,又当此一问。
风未曾变大,堪堪落下的蒲公英絮却总不肯栖地。
草面上滚动着的白绒,俯瞰就像从无名之地拍来不绝的浪花。浪太小,更似嶙峋波澜,相对两人而言,甚至不值多瞥一眼。
树林里垂下的无数枝梢,又是哪位风伯在鼓弄,风铃般的摆动着,摩挲出阵阵沙沙。
柳毅目光如炬,在平静下深藏着炯炯。
常磐似乎有些畏惧、又有些享受身旁少年肃穆。
他就像大树下乘凉的小草,不堪重负,晃悠身子,缓缓立起。
“我也、我也不知道~”
常磐有些赧然,隐晦的羞涩并不足叫脸上狂热稍敛。
也许压抑了一整个晚上,已经达到他此刻幼小心灵所能隐忍极限。
他期待的盯着柳毅,毫不犹豫,把那卷似乎承载了他全部希望的帛书,再次递了过去——
对于一些人来说,总有另一些人,比某些高于生命的东西,更重要、或者说更值得信赖。
在柳毅眼里,此刻常磐,就和数年前,他那山民母亲跪求夫子为子赐名时,一般无二。
那是渴望、是信任、是盲目、是崇拜。
柳毅见惯了这种眼神,待在夫子身边,注定了从小就要受到种种目光洗礼。
本能的,他并不喜欢这样。后天夫子私自所授,却又叫他明白,这才是为人执掌权柄所能达到最佳理想状态——夫子冠名,无为而治。
让别人膜拜你,这种盲目狂信的统治,要比任何条律强制手段,都来得更简捷有效...
生杀予夺,是一种大权,不可滥用的权柄。柳毅并不渴望权利,相对来说,他更希望能得到真正的朋友。
也许是他年龄尚少,又或者某种骨子里被遗忘的观念,在作祟。
只可惜——
柳毅背着的双手,右手本能的抽搐一下,依照本心,就想伸手去接。可在下一刻,当脑海中闪过一些隐晦的意识,左手又猝然把尚未伸出的右手握住、抓紧!
箍紧的五指,甚至在手腕上,掐出了浅浅红痕。
他知道、他清楚、自己在前一刻动了贪念!
他知道、他清楚、若是这一手伸出,过半可能,行径不止接下帛书那么简单!
这是一卷天书!毋庸置疑,它是一卷价值难以估量的天书!观其状而知其名,顺其道而择其类!
这种仿佛面对古老活物的错觉,柳毅只在夫子身边,那一剑一壶上察觉。
比起夫子私密重宝,这卷天书,其灵性波动甚至来得更加清晰,也更具伪装效果!
在常磐拿出那卷帛书前,柳毅敏锐的灵识,甚至根本不曾发现它的存在。而在常磐有意识炫耀之际,柳毅眼中,又只剩下那匹紫色闪电!
静蛰九地无音,动破九天雷鸣!它横空出世,彰显峥嵘!
面对这样的灵物,更明显是神秘而直指大道的修道典籍,谁能不贪、谁又敢贪!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福兮所致,伏祸岂远?
一些所谓“天授有德”“见者有份”的说法,不过是从无根据的度揣,天心如何,岂是人言。
贪婪,就是贪婪,不需要任何名义上的借口。
自六岁那年,站在冰天雪地,盯着眼前唾手可得而终不得食的美味,整整饿了三天。
那时夫子执鞭的严厉,伴随“劈啪”血溅情形深入心扉,痛楚早已经根植骨髓,他本该拥有、不受控制的贪欲念头,业已早早被抹杀。
柳毅不明白,夫子为何要对自己这般苛刻,又暗自为这种苛刻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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