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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鸡真想在这个时节、这个时间点罢工的。这么冷兮兮的天,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睡个懒觉,多么舒服、惬意、安逸,但无奈、可愤的是:迫于严峻的生计压力,公鸡还是强睁眼皮、跳上房梁、扯着嗓子,“喔喔喔——”。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婆媳俩都没有说一句话,各自怀揣着心事,在火坑旁枯坐到了天快亮。陈晓是有很多话对老人说的,其实想要说的话已经是千万次迅速地到达了唇齿间,但是又被她自己给生生咽了回去。
陈晓太过为难,太过难以启齿。
一场势必如火如荼的“战役”在陈晓的内心深处拉开了序幕,交战双方为首的将帅分别叫作“信奉伦理,固守道德”与“挣脱枷锁,追求自由”。试想,在茫茫无碍的千里沙场之上,紧锣密鼓,角声漫天,战旗迎风招展,双方都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汹汹威势陈兵对峙着,这是何等的壮观。
“道德”率先发号施令,而后,他身后黑压压的士兵如同黄河决堤的洪水,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浩浩荡荡,奋勇向前。“自由”面色凝重,拔出手中剑,向前一挥:“杀啊——”。
交战伊始,“道德”一方占据着压倒性优势,大军势如破竹。稳坐于奔马之上,久经沙场,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道德”,原本以为可以像往日那样毫无悬念地拿下胜利,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到交战中场时,中军“家暴”突然临阵倒戈,局势立马惊天反转。已经有些狼狈的“自由”见此情状,不由得喜出望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继而以“破釜沉舟”之志,一马当先,依旧冲在全军最前面,大呼:“天不亡我自由也!”
下属官兵见大帅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立刻扫除了心中由来已久的怯战情绪,紧随其后,死力拼杀。在前后夹击之下,战役已接近尾声。“道德”一方已是战旗倾倒、溃不成军。到最后时,就只剩下“道德”一人了。“自由”大军这边也损失惨重,余下的人马团团围住“道德”:只见他盘腿坐着,披头散发,用沾满淋漓鲜血的手抚摸着陪伴了他多年、终究累死的战马,平静的说:“马兄你且先去,我随后就来。”
西风正烈,残阳如血,古藤老树立寒鸦。
“自由”跃身下马,缓步走近,手起刀落。“道德”翻身倒地,颈动脉喷涌出浊血——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弧线,他人头极不情愿的在沙地上滚出去几尺远。“自由”丢出手中刀,刀深深插进了近旁的沙土里。他双拳紧握,仰面大呼:“伦理道德宁有种乎!”
战役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鸣金收兵。
“妈!”
陈晓喊出了急促的一声,坚硬有力,像投枪、像匕首。
“我已经受不了他了!”
陈晓,这一座老旧的修建在黄河之上蓄积了多年浊水的水库大坝,等到下游千里大旱、颗粒无收之时,等到自身构造渐弱、难以承受压力之后,终于不得不在今天开闸放水——“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自从我生了斌斌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这话的时候,陈晓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她以前上学时背过的几句“诗经”——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在外面打工的时候,我每天都累死累活的,但他还看不顺眼。每天下班回来,他总是蛮不讲理的打我骂我。要是偶尔他看见我和别的男人说上几句话,他就能用牛话骂我三个月。”
“而他自己呢?最近几年在工地上都不好好做工,要么偷懒,要么喝酒,要么赌牌。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替他跪着求老板多少次了,千求万求,求老板不要开除他。可老板忍无可忍了,今年打发我们走人了。”
“而他自己呢?烨烨出生的前两个星期,他还在整夜整夜地晚归。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在加班,我一个人在医院也没有计较,后来杨俊安悄悄和我说,他是在外面找女人!我才晓得……”
“而他自己呢?在火车上一个晚上,他就把钱输得一干二净。我身子本来就弱,奶水不足。现在好了,烨烨的奶粉钱没了,还有璐璐斌斌,已经多少年没买新衣服了。他打骂自己的崽就像是捡来的、不是他的种一样!”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想把烨烨卖了!卖给那些没有儿子的工地老板!卖钱来好让他潇洒,我为了拦着他,被他打得半死,半个月下不来床。我已经不晓得他有没有把我当人看待?”
……
“妈,你说,这就是我的命吗?”
“你说我能认命吗?”
陈晓说着说着,抹了一把泪,居然笑了,还是哈哈大笑。
老人意识到了什么,老泪纵横,默然无语。
此时的老人,是一个四肢无力、浑身疲软的“罪犯”,正瘫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大法官”宣布最后的她不可能接受得了的判决。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还是努力地提醒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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