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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比冯昧更懂她。
奶茶甜度不高,她心里的糖倒要溢出来。
一杯奶茶的甜能维持一天,她早上被睡梦惹来的烦躁都一扫而空,快下班的时候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她把桌子上的文件一股脑的推到最左边,拿出口红又补了个妆,换上高跟鞋准备离开。
门外乒铃乓啷,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开门,一个塑料瓶滚到她的脚边。高跟鞋的声音一顿,她弯腰俯身捡起了瓶子。有人已经看到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干自己的工作,只有王婧站在于漫座位旁没有好脸色,眼神还是死死盯着于漫。于漫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话,脸上平静得好像事不关己。她慢慢抽了两张餐巾纸擦了擦自己衣服上的污渍。她头发也被咖啡浸湿,一片狼藉。
王婧转过来看她,眼里都是装模作样的恶心。
宋亦然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过去问离自己最近的员工,脸上的不耐烦根本不带任何掩饰:“这人谁?来干嘛的?”
身边是位实习生,说话紧张地磕磕绊绊:“她是楼上财务部张侩的老婆,刚刚冲进来保安没有拦住,就成这样了。”
她了解的也不完全,无非是在王婧的辱骂中听到了几个肮脏字眼。宋亦然耐着性子听她连出了事情的经过:王婧的老公前些日子回来晚,昨天还闻到了西装外套上的香水味。王婧怀疑他出轨,偷偷跟了他两天。看到他昨天中午和于漫一起吃了饭,王婧本来就疑心忡忡,刚刚趁她楼下买咖啡特意经过她,闻到的就是那股子香水味。
在她看来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小贱人勾引她老公。
她混进来,骂了两句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如常就像是挑衅,没有过脑子就把她新买的热咖啡浇在了她的头上。
加上于漫风评本来就不好,事情半真半假,也没人出手相助。
宋亦然听完以后总算是把眉头捋平。她声音不大,每句话都极有力量:“你闯进办公室是楼下保安的失职,我等会儿会去查看情况的。一杯咖啡37,她一口没喝被你浇得一滴不剩,这钱当然你付。这件衣服送去干洗还是赔一件新的,随便你……只是你也影响了我一整个办公室员工的工作秩序和心情,大家陪着你在这里看了一场闹剧,对吧?”
王婧听了两句就张牙舞爪又要作威,宋亦然先发制人:“于漫和张侩一起吃饭是因为我交代她和楼上算一笔账务,至于香水……一款香水就让你贴上贱人的标签也太随意了吧?这款香水最近火得很,我也买了。”
“你要不要找张侩下来对峙一下还原事情的经过?”对面人没有搭理,宋亦然一下一下轻轻叩击桌面,简直就在震慑人心。
“没有任何确凿证据,上班时间对我的员工破口大骂。”
“真相是什么我不管,但是她在办公室里一分钟我就会对她负责。”
“道歉吧。”
王婧觉得丢了面子,虎着脸就走了。没有人敢在领导面前多说,办公室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宋亦然觉得浑身燥热。眼看也到了下班时间,她把一屋子的人都遣了,叫上于漫一前一后去了咖啡馆。
于漫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宋亦然放在办公室里的备用套装,除了凑近时头发上那股浓郁的奶香,一切如常,连同脸上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一样的淡漠、怅然、事不关己,连体面的伪装都免了。
“谢谢。”她开口说今天的第一句话。
宋亦然坐在她对面的长沙发上,坐姿极为随意,微微摇晃着自己手中的咖啡,等冒出来的缕缕细烟变弱她才舍得开口,脸上的表情慢慢变为平和:“我相信你才愿意帮你争一下面子,不用谢我。我只是特别烦有些人拿着自以为的“事情真相”,三两句就毁了人一生清誉。”
“我哪来的一生清誉。”这次换于漫浅笑。
宋亦然这才抬头看她:脖子这里被咖啡烫到,晕上一层淡淡的红,看了就让人心疼。她手不自觉摸上脖子,应该是有些泛痒的疼。
半天她开口:“我查过你的资料,父亲出轨,母亲抚养你长大,但是家里重男轻女你日子并不好过……很抱歉戳了你的痛处。”
宋亦然说这话时盯着她看。
于漫眼睛里终于没有了光,看上去像是任人摆布的木偶:“我特别讨厌我的原生家庭,什么好的都没给我留下,就给了这幅皮囊。”
“我爸在我五岁那年出轨的,事情败露了以后干脆双方都离婚走到一起,还对我妈说求她成全他们真爱,听了就恶心,也亏他说得出来。”
“我妈早些年对我真不错,那个时候收入也不高,她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就地下室那种——我爸离婚的时候带着房子走的,每个月抚养费都不给,仗着我妈孤苦无依没有人帮她撑腰。”
“我妈家里也重男轻女,觉得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离婚了还觉得她给家族抹黑呢,哪里会管她能不能保自己衣食住行平安。我又是一个女孩子,没人待见,那时候就我妈稀罕我。”
出乎意料地,宋亦然从她平常的口吻中听出了淡淡的怀念。
只一下,又被恨意掩盖。
“十四岁那年,我妈又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让我叫爸爸。”
“那个男的收入挺高,我妈应该就是看中这一点。他们领证结婚,我妈说婚礼就不要办了。妈妈带我搬去他们家,三室一厅,居住条件挺好的,他们睡一个屋子,我一个房间,还有一个说是给以后的小孩子住。”
“我妈怀孕以后嫌他睡觉打呼噜,索性就分了床。”
“他半夜爬上我的床,捂着我的嘴巴对我动手动脚。”
“我叫不出声,只记得那个晚上特别特别黑。”
“我那个时候十四岁,懂发生了什么。我不干净了。”
宋亦然对她突如其来的交心似乎并不意外。于漫抿了一口咖啡又接下去讲故事,讲的就像是别人的寻常往事。宋亦然没来由地心疼她。
“我妈最开始不知道,后来也就是装作不知道了。”
“一次一次,也像是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