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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易下了车,拧开一瓶水,漱了漱口,又拍了点儿水在眼睛上,总算不那么肿了。
至于吃东西,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就被葛筝随意的扔进了车里。
手机屏幕一亮,铃声还没开始响,葛筝就手急眼快的按了静音。
Zoe的名字在屏幕上狂闪了很久,才不甘愿的暗淡下去,紧接着就进来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对方的质问。
“Gray,为什么昨晚没回家?”
“为什么电话不回?”
“你这个混蛋!回电话!”
“Gray,回我个电话吧,告诉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我就在你家里等你,我会一直等!”
信息一股脑儿地涌进来不给人留任何思考的余地,像一块块砖头,压得葛筝喘不过气来。
Zoe比他大两岁,是怀斯特当地一个水管工的女儿,早两年在邮局分发邮包,后来因为偷东西被开除了,又去高中食堂当了切配员。
他是在一个party上遇到她的,当时好几个人正在给她灌酒找她麻烦,他上前去拦了一下。
然后故事就狗血的开始了,一个白人女孩爱上华裔男孩的一厢情愿的超狗血的故事。
但无论如何,他能这么快融进当地的生活,找到这么多赚钱的渠道,都是多亏了Zoe,她挺照顾他的,至少生病的时候不需要他一个人发着高烧起来倒水了。
最重要的是,Zoe言之凿凿的表示,愿意帮他拿到身份。
拿到身份啊。
身份本身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对他来说,人之所以称之为人,就是因为活着,至于在哪里活着,用什么方式活着,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可他无脚鸟似的飞着,飞了这么些年,总有累的时候啊,总有想要栖息一下的瞬间。
所以......
他不想表现的太渣男。
对那个女孩没有爱情,至少也有感情。
可在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愿意面对。
头疼。
“几点了?”蒋易问了一句,把葛筝飘散的神经拉了回来。
他不想看手机,上面还在不停的显示着新消息提醒,于是敷衍的说:“离上课还有几个小时。”
蒋易蹙着眉头,也不太清楚这几个小时,还有什么地方,什么事情可以用来打发掉。
葛筝朝他招招手,“上车。”
“后背疼,站一会儿吧,也睡不着了。”蒋易站着没动。
“带你去个地方。”葛筝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
自己的处境有点儿任人鱼肉的意思哈。
这人翻脸不认人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蒋易心里吐槽,嘴上却没敢说出来,怕葛筝一不高兴,再给他扔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靠腿儿着回去,估计到学校就能磨得只剩下大胯了。
车调了个头,原路返回了怀村儿。
街道建筑统统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蒋易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偏头打量了一下葛筝,“我想了半天了,那个,没见你给家里人打电话报个平安啊,你爸妈他们,估计一夜也没......睡好吧......”
“他们不在乎这个。”葛筝平淡的说了一句。
就在蒋易觉得这人又要翻脸的时候,葛筝却用袖子使劲的蹭了蹭眼睛,声音高亢的喊了一声,“我疲劳驾驶你怕不怕啊。”
“有病吧你!”蒋易给吓了一跳,“哪个号房里溜出来的,好讨厌呐!”
葛筝瞥了他一眼,特别敞亮的笑了起来,笑到蒋易觉得这人真是有病的时候,他又很突兀的收了,面沉如水的继续开了两条街区,蒋易认出已经到了火车站附近。
沿着火车站向西开了两三分钟,紧挨着桥洞底下,葛筝把车停在了一栋三层高的土黄色房子前面。
蒋易有点儿忐忑的跟着他走了下来。
这房子很陈旧了,一层两户,前门和后院的门直通通的对敞着,能一眼看见后院杂乱无章的草地和满溢到合不上盖子的垃圾桶。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灯泡都不在了,黑漆漆的。
葛筝掏出钥匙,带着他上了二楼,打开了右手边的木门,一股冷寂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葛筝站着没动,就拉着门,向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蒋易看了他一眼,借着走廊里一丝若有似无的天光,瞧着里面狭长的一小截走廊,左右各两扇门,都关着,还没有窗。
他往前试探的走了两步,就稍微有点儿哆嗦,但也能感觉到,这房子里好像是没有人住。
身后一声闷响,葛筝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顷刻间,依稀可见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
蒋易的脖子被从后面死死的扼住,后腰也被顶着一个冰冷硬物。
他艰难的说了一句:“要、要灭口啊......”
葛筝的声音在他耳边阴沉的响起:“你知道的太多了。”
“神经病!”蒋易是真的呼吸不大顺畅了,拿胳膊肘往后杵了一下。
又停了几秒,葛筝撒开手,说了句“你这反应太不好玩了”,就侧身走到蒋易前面,推开了走廊尽头左侧的房间门。
光线乍明,看格局是一间卧室。
房间里基本的家具都齐全,衣柜,书桌,床和床垫,灯罩的造型挺迷离的,地上厚重的地毯踩一脚就能噗出一股白烟。
葛筝大剌剌的往光板的床垫上一躺,“我手里就剩这一间房子了,你要愿意租就把东西搬进来,这位置离公交车站和超市都有点儿远,得走一段儿,但房租便宜,你要能找到同学过来合租,两人一起我就收四百镑一个月,也不要押金了,”他打了个哈欠,“你要是看不上,就在这儿落几天脚也行,要没人来看房子,我也不会催你走。”
蒋易还没太反应过来,坐车过来的,所以他对方不方便还没有太直观的感受,但房租也委实是很良心了。
脏点倒也没什么,收拾收拾就行了。
远点儿的话,他和蒂芬两个老爷们儿,上学放学的就当健身了倒也能接受。
主要他现在迫在眉睫的需要一个能入住的地方,就算是比这条件再差几个等级的,以他现在的心理感受,也都能全盘接受。
“那我......看看?”他有点儿雀跃。
“嗯。”葛筝含混的应了一声。
蒋易推门走出来,摸到了墙上的灯,走廊里终于亮了起来。
房子真是旧,木质的墙角线用脚尖踢踢直掉渣儿。
入门左手第一个门,是卫生间,第二个门是葛筝带他进去的那间主卧。
右手边第一个门是客厅,敷衍的摆了张绿色花纹的布艺双人沙发,还堆着些杂物,次卧和主卧门对门,家具都一样,就是面积稍微小一些。
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学校宿舍费用贵,火柴盒似的屋子,不过是水电气全包的,据说怀斯特有漫长的能冻死人的冬天,所以校外租房房租便宜外,还要自己承担暖气费,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要是能从房租里省出来,简直完美。
两相权衡之下......没什么可权衡的了,他刚露宿街头了一晚,急需一个能安稳过夜的房间,就是草窝也没什么可挑的了。
比较草率的就拿定了主意。
蒋易推门走回了房间,发现葛筝蜷在床边睡得正香。
原本也不怎么困了,可看了葛筝一眼,蒋易的瞌睡虫又飞速占领了脑仁儿。
他没怎么迟疑,就走到床的另一侧,拉着帽子盖住了眼睛,鞋也没脱,蜷着身体躺了下来,脑袋几乎在挨着床垫的一瞬间,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