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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情到最伤时,人是几乎感觉不到泪水的,等感觉到的时候,已然泪出眼眶,滑落脸庞。
他走地很慢,慢到躲在巷子两边墙后的人,忍不住拔出了刀。
他还是走进了院子里,放下推车,等要进屋子的时候,就见到屋门从里面拉开,宁瑶月抱着阿雨,走了出来。
“你也真是的,阿谭病成这样子了,还不在家照顾她?”
叶云生呆呆地看着宁瑶月,半天才想起擦去了泪水,从她怀里抱过女儿,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从他的身边走过,轻轻地问了一句:“方子墨要是被他们害了,你要等着别人给他去报仇吗?”
她走出了院门,走到小巷里,对着迎面走来的听海,冷冷地说:“今天心情不好,看你这和尚貌似忠厚老实,便赏你四根金线。”
说赏就赏,抖手甩出四条金光闪闪的细线,细线在空中直直飞出,速度奇快无比——原来每根细线上面都穿了一枚半截小指长短的银针。
听海和尚一见就面色大变,运劲挥袖拂出,身子猛向后退去。
劲风卷向银针金线,却丝毫不起作用。银针穿透听海和尚长长的衣袖,随着宁瑶月翻动手掌,金线像蛇身卷曲扭动,银针就要往听海和尚手臂上刺去。
和尚大喝了一声,壮实的身子矮了下去,就地一滚,“嘭”被银针穿透的衣袖在内劲鼓荡之下炸裂开来,他带着满身的泥泞,翻上了巷子一边的墙头。
正在他打滚的时候,墙头出现了十几个江湖汉子,欲要跃下来。
宁瑶月冷笑了一声,另一只手甩了出去,这一次就是十几枚银针金线,漫空飞舞,墙头上的十几个人还在空中就被银针刺中,这些江湖汉子落地俱是捂着左腿,每个人的左腿都叫银针给刺穿了。宁瑶月只翻了一下手掌,金线扭动之下,传递到这些人的腿上,疼得所有人都惨嚎了起来。
听海和尚不能丢下魏显府上的这些打手,只得站在墙头,他不敢跳下来,嘴里说着:“我等未有冒犯小手段宁家,这位姑娘,还请手下留情!”
如果不是刚才见到叶云生那痛苦流泪的样子,宁瑶月怎会下此狠手。她想着曾经这个男人是多么的潇洒自信,如今却被这些混蛋逼到这般地步,就忍不住想都杀光了事。
可是墙头的和尚说得话让她不能下死手。
她收了金线,手法之巧妙,躺在地上的这些江湖汉子居然丝毫没有感到痛楚,银针就已拔出。
“人家既然退出了江湖,就莫要纠缠不清,不然下次遇见,宁家三房宁瑶月,与你等不死不休!”
宁家与叶云生的关系除开一些亲近的朋友,江湖中并未流传,但听海和尚似乎有些明白,也不多问,先行带着众人离开。
…………
城中魏府外边的街上,靠着西侧转角的地方,有一位老人,近来带着家中大郎开了一家烧鸡铺子,老人没事就喜欢在店外放张椅子坐着晒太阳。
听海和尚带着十几名江湖汉子从魏府出来的时候,老人对店里的大郎说了句:“记得多放点花椒,别省那一点添头。”
大郎应了声,老人怡然自得地闭着眼睛,好似就要睡着了。
没过多久,听海和尚与这些江湖人的去向,就被传到了城西的那一处僻静宅子里。
其时,宁瑶月与宁左间手谈,至中盘,宁瑶月正在拆宁左间的一记手筋。
“小四回来了吗?”
带着消息进来的护院摇了摇头。
“要不我带人去看望叶先生?”宁左间放下手里的棋子。
“魏显摆明了在逼叶云生动手,欲要抽薪止沸,不留后患。除掉了叶云生,方子墨一死,长安城就再没有人会对付他了。”宁瑶月一边说,一边对在旁伺候的女婢做了个手势。
“叶先生退出江湖七年之久,定是有相熟之人帮魏显设计,不然何必怕他?”
她站起身子,从边上女婢手里接过一件玄色罩衣,“自当了‘夫人’,就一直没有机会与人动手,绕着的线都要烂了,左老,这次便让给我吧……长安的江湖呀,该不会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宁家?”
宁左间耷拉着眉毛,提醒道:“你这一动手,你那位怕是着急地马上就要赶来了。”
她最不想念的便是“那位”,自走进长安的那一天,念得最多的只有叶云生了,总在想,与他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变老了许多?过得好不好?女儿长得像他还是像阿谭?真的,已经放下所学,放下那柄爱如生命的剑了吗?
心里忍不住又想到了那首平生最爱的诗: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还记得,他那一日成婚,天降大雨,从江宁府一路赶到他的家乡,那一个小村子里。全身都湿了,换了阿谭的一身衣裳,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与娘子一起入了洞房。
从那一天开始,才真正懂了这首诗……
原本,在哭够了之后,还以为会随着时间,慢慢地忘记。
呵,还真是江水不止,思念不歇。这次见到他,发现那爱情,原来一直藏着,就如手腕上的金线,断不掉,烂不了。
宁瑶月走进小巷,看着脚下泥泞不堪的地面,心中哀伤且惆怅。等见到那小小的院子,只有一个主屋,与侧边的小土房,心中的酸楚,更是翻涌起来——这就是你最后选择的生活?
叩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了门,却不是阿谭,而是叶云生的女儿。她见这个才长到自己腰上的小孩子,不禁问道:“你家大人呢?”
“娘在睡觉,她生病了,爹爹还在街上贩面。”
“你爹爹还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我肚子都饿了呢!”
“我叫宁瑶月,是你爹爹的朋友。”
小女孩将她让进家门,她见了躺在床上的阿谭,“你娘亲生的什么病?”
“爹爹说不知道是什么病,这些天娘亲什么也不吃,人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呢?”
宁瑶月之前想大打出手的激情,已经消失殆尽,无影无踪,她忽然觉得不该再出现在叶云生的世界里,不该靠近他,不该让他与江湖有任何的关联。
糟糕透了的生活,要是加上江湖的血雨腥风,得是怎样的痛苦才能承受下来?
随之,她的心就沉了下去,巷子里江湖人行走翻越的声响,不加掩饰地传入到耳中——这些人是不是疯了,不如直接堵住巷子,问叶云生敢不敢动手!如此残忍冷酷地对付他这样一个已经退出江湖的人!可知道他妻子正卧病在床,女儿天真幼小,最好的兄弟,在远方命悬一线!
欺人太甚!
——动手,伤的是妻女;不动手,伤的是自己。这条路,已是注定要伤到他。
安静的小院子外边,有一扇阴曹地府的门被打开,那条她刚刚走过的巷子,叶云生走来的时候,将会受到万箭穿心的折磨,如同被沉入千丈深潭,陷入在无尽的绝望中。
宁家有的是小手段,可是宁苍生不会允许她牵扯到这次的争斗里去。
她暗下决定,无论如何,便是天塌下来,都要让这个院子,暂时的,得到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