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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正在月光下,迎着戒明。不用说,啥也被看清了。
她做好心理准备,等着那小和尚惊悚的预言,估计会有很多很多鬼……
谁知道戒明看她一眼,眼神中先是惊悚,真的像是看见很多很多鬼,但是却又没说出什么,随即他叹气,低首,合十,道:“天降四星如四煞,甲光乱日烟尘下……十年浩劫,尔等开启……”
太史阑听那“天降四星”四个字,心中一震,急声问:“那三个在哪?”
戒明喃喃道:“快了……就快了……你很快将会遇见其中一个,不过是否真的能相见,且看天意……”
随即他叹息一声,垂下眼,道:“你将抛离你所不肯抛离的,你将获得你你原本不想获得的,初见的日光隐入地狱,升起的月头没在林梢,留你在沧海之间行走,十万里征途从此行。”说完指指脚下。
太史阑听他又来“你将”体,又好气又好笑,这种神棍式的预言,谁听得懂?
可小和尚在月光下的预言状态是自己不能控制的,清醒后问他要解释也没用。
戒明匆匆说了这两句,便不肯再看太史阑,目光转向下方。
下方东堂人怔怔地仰望,很多目光射过来。
戒明的眼神也出现了混乱。
好多人……好多事……走马灯一般地转来转去,不知道谁对谁。
“你今天就要做你不得不做的事……”他忽然轻轻道,“……你还在犹豫……可是你会去做的……不过……未来……真正的结果在未来……还有你不要信……不要信……”
他这话没头没脑,谁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人群里只有一个人,脸色忽然白了白。
“将军百战死,白骨龙下堆……”戒明道,“你跟对了主子,却跟错了人。你会拥兵百万,荣宠一时。可是天命自有定数,你的荣宠注定一生,可你的一生注定很短……”
季将军怔怔看着戒明,眼神幽幽亮亮。
满殿无声,此时众人都已经察觉是怎么回事,大预言者当面,是百年难逢的机遇,东堂的人连比试都忘记了,也不记得要杀太史阑的事,都又紧张,又兴奋地盯着戒明。
东堂亲王忽然站起身来,脱开绍其余人的保护,直直走到月光下,单独面对着戒明,望定他的眼睛。
戒明果然对他望了过去。
二层金殿上的小和尚,沐浴在月光下,脸上却有一层淡淡的青气,望去不似人间中人。
黑暗中南齐那一边,有人悄悄做了一个往外推的动作,不过对着的却是虚空。
“你看着那个最高的位置……可是……别想了。”戒明望着东堂亲王,“那不是你的,甚至不是现在那个人的。那个该坐位置的人,从来都等在那里……不过他原本也是没有这个命,但是天降星子,命盘推动,他的命数改了……那个流星般越空而来的少女,她也拥有一双奇特的眼睛,看见最细微的一切……”他轻轻叹息,合十,“就此收手,你有六十年寿命,若不放弃,六年。”
东堂亲王似有震动,身子微微一晃。失声道:“不会——”
他身子忽然又晃了晃。这回晃动更剧烈,随即他的背后,忽然喷出一股鲜血!
他怒喝一声,霍然回首,身子还没完全转过去,一个肘拳已经向后狠狠捣出。
砰一声,明明他撞的是空气,但接触的声音听得出来是撞到实处,随即一声细细的哀呼,亲王背后风声一紧。
再随即……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见半空中忽然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正捂着胁下,仰头向后飞出去。
虚空中忽然出现人影的场景太惊悚,众人都张嘴傻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隐身!”司空昱失声惊呼。
唰一声慕丹佩掠过来,一把接住雀斑少女,转身就回了南齐那里,抛下一声冷笑。
“就许你们使诈,不许我们暗杀?”
少女在她怀里蜷缩着,手中一柄匕首往下滴血。
东堂亲王的血。
众人都觉凛然。
此时才明白,南齐那个不起眼的少女,竟然是个隐身能者,她一直没有发挥作用,就是为了这一刻,在东堂所有人都被戒明的预言吸引了注意力,在亲王为了知道自己的命运不顾一切摆脱保护阵型走出的时候,隐身,暗杀。
只是可惜她作战经验还是不够丰富,惊慌之下匕首还是没能刺中心脏,而且亲王也穿了护身软甲,她的匕首入肉三寸后被迫停住。
当真是各逞智慧,各显神通。
忽然有人在上头冷然道:“时辰到!”
众人一抬头,才发现二层后堂,那高高悬挂的蜡烛,这回真的熄灭了。
蜡烛下太史阑满面嫌恶地盯着东堂亲王,遗憾刚才那下怎么没能刺死他。
南齐和东堂此刻才开始骚动起来。
东堂人扼腕跌足——如果刚才能毁了蜡烛,如果刚才不被戒明吸引注意力,亲王哪里会伤!
南齐却吁出一口长气——这边国公伤了,但好歹最后太史阑想办法也伤了东堂亲王。平局,又是平局!
但这已经是东堂南齐多年天授大比,最好的一次成绩。
这次也是最诡异,最凶险的一次大比,以往那些站在那里,各自施展异能的方式,和这次比起来,文雅亲切得像在宴客。
极东总督怔了半晌,站起身道:“平局。”
东堂人默不作声,此刻后悔也没用,智慧也是一种本领。
亲王一边急急让人给他包扎,一边咬牙,道:“那就平局……”
“不行。”
众人愕然,随即又摇头。
说话的果然是太史阑。
此刻殿上已经点起灯火,太史阑缓步下阶,就着烛火此刻才看清容楚的伤,他胸前衣衫一片血染,脸色发白,显见得伤得不轻。
按说对方就算使诈,就算容楚坐着不能动,以他的本事,也不会受伤。他之所以会受伤,纯粹是因为出手的是她。
她也知道自己的出手,向来用尽全力,如果不是人间刺质地薄脆,此刻容楚怕就是对心穿。
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容楚险些死在她手上!
她想到这种可能都觉得浑身发冷眼前发黑,完全想不出如果真的发生她该怎么办,她会怎么办?发狂?杀人?厌世?崩溃?
也许会,也许都不会,但不管哪一种,她这一生从此绝望,永堕黑暗。
对方如此恶毒,她怎能不以牙还牙?
平局,平局你妹啊!
今儿不打残他们决不罢休。
她一开口,南齐官员就齐齐闭嘴,此刻尘埃基本落定,太史阑是此战最大功臣,在场人人得她救命之恩,谁也不会违拗她。
东堂亲王听见她说话,抬头看她一眼,倒像是被提醒一样,冷笑一声,道:“确实,不该平局。平局的话,咱们的协议怎么算?先前我们说过,如果双方都出现伤损,就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太史阑道,“定输赢。”
“太史。”容楚皱眉,“无需如此。平局已经很好,只要平局,我方就可以不开放静海城。”
“现在不是南齐的事,南齐关我屁事。”太史阑不管众人精彩的脸色,一挥刀淡淡道,“现在是我和我未来的幸福险些被扼杀了的事,这个仇,我得报。”
容楚叹口气。
他就知道太史阑,一旦被触及底线绝不后退。如今东堂这个举动,可是把母老虎惹毛了。
这让他无奈,却也欣喜。
“你被惹怒,自然我来解决。”他微微一笑,“太史,你休息会儿。”
“我知道你能,可是你来不合规矩,你毕竟不是天授者。你就算赢了他们也要赖账。”太史阑回头,眼神柔和了点,“容楚,信我。”
容楚笑笑。
他觉得他家太史好处真的很多。比如霸气却不霸道,比如骄傲却不自傲。她维护着自己的自尊,也维护着他的自尊,就是在这时刻,她也绝不说一句“你受了伤逞什么能”?
他的太史,才是最最温柔体贴的那一个。只是世人不能发现。
不能发现才好,容他独享。
……
“那就再比一局,定输赢。”东堂亲王一声冷笑,“正好,我们这里也有位还没正式出手,不妨你们互相练练筋骨?”
太史阑一怔。
对面,司空昱深沉如星光满蕴的眸子,迎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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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司空昱,太史阑微微皱了皱眉。
她有种感觉,现在的状况,也是东堂早就做好准备的。
虽然她不愿和司空昱对阵,但想想之前司空昱一直没出手,还曾有意无意帮了她,这样回东堂,他也会遭受责难吧?
不如堂堂正正比一场好了。
“行。”她不看司空昱,神情淡漠地道,“但这次,就堂堂正正比天授之能,实实在在不动武,如何?”
“好。”东堂亲王冷着脸道,“双方许诺,都不许使用武功和武器。”
太史阑微微放了心。对面司空昱一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偏着脸,灯光下侧颊微白。
“这大殿已经毁去不少,我们都出去休息,只留两个人做裁判如何?”东堂亲王道,“天授之能向来是国家机密,我们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南齐这边的人,知道情况的心中一喜——听说这位东堂世子对太史阑似有好感,这样单独对阵,无人监督,岂不有利于南齐?只是东堂那边也应该知道这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不知道这情况的却在担忧,怕没有武功的太史阑和司空昱单独对战,会被那个武功很高的世子眨眼就给杀了。
太史阑倒没过多考虑,应道:“好。”
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东堂的季将军,和南齐的极东总督。容楚想留,给太史阑强硬地逼了出去,唤人来给他包扎。
两个见证人各自呆在大殿一角,有屏风隔着。
太史阑和司空昱则上了大殿二层。
烛火幽幽,都在大殿下层,光线射过来有点远,朦朦胧胧的,好在月色尚且清亮,月光下两人表情都很平静。
司空昱认认真真看着太史阑,这是今天以来他第一次和太史阑目光接触,只是虽然他在认真看着她,太史阑还是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
有点空,有点忧伤,像透过她,看见远方,但远方的场景也不是美好让人向往的,反而透出点紧张窒息的味道。
太史阑修炼“预知”,对事态的变化和人的情绪感觉明显。
“司空。”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司空昱忽然一惊,仿佛被她惊醒,才道:“……没什么,太史,最近好吗?病都好了吗?”
太史阑摇摇头,“没事。”
“我听说了最近的一些事。”司空昱上上下下看她,“想来看你的,可巧亲王来了南齐,我得陪着他。想着这时候和你走得太近也不方便,便算了,你别介意。”
“无妨。”太史阑又是一扯唇角。
她觉得这样的对话很诡异,很让她不舒服,认识司空昱到现在,他或者对她发火,或者对她挑剔,或者对她吼或者被她吼,但从来没这样,隔着一丈的距离,平平静静,客客气气,如对初见的路人一般和她寒暄。
是因为此刻彼此的敌对立场吗?
可是两人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敌对的,也没见他有过心障。
算了,太史阑叹口气,这样的对话太压抑,还是速战速决吧。
“我的能力,你应该能猜着一些。”她道,“你的能力,实话和你说,我也早知道了一部分。现在,你提出一个比试方法吧,输赢,总要在你我之间决出。”
“那这样吧。”司空昱说话很慢,似乎在凝重地思索,“我想和你玩一场捉迷藏。”
太史阑一怔。
捉迷藏?
小孩子玩的玩意。司空昱怎么会突然要求这个。
“我忽然想起我小时候,很爱和二哥玩这个游戏。”司空昱仰起脸,神情里有淡淡怅惘,“别的人我都记不太清了,唯独记得二哥,他对我很凶,却也很爱护,我在他护持下长大。小时候我爱玩捉迷藏,但是没人陪我玩,只有他勉强陪我玩过几次,都藏得马马虎虎,一找就能找到。”他撇撇嘴,“每次都躲在缸后面看兵书,人是藏住了,书还露在外面,怎么可能找不到?”
太史阑默然听着,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司空昱家世极好,尊荣富贵,他也不是那种不受重视的世家子弟,东堂皇帝据说很喜欢他,这样的出身和地位,他该是那种最骄傲的男子,事实上平日里他确实是这样的,只是和她言谈之间,却总露出一些不如意和凄伤来,似乎他的童年,十分悲惨。
按说就是小时候不受重视的世家子弟,也不该悲惨成这样。
还有,兵书……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司空家似乎是没有从军的子弟的。
当然兵书可能只是一个爱好,谁也不能肯定小时候爱读兵书长大就是将军。
只是听司空昱口气,这个二哥,对他似乎也很重要。
“我们来一场捉迷藏。”司空昱已经从回忆中醒来,道,“就是这大殿二层前后堂。都以一炷香为限。赌三场。一开始的先后顺序猜拳决定,之后就轮换来。谁被找到的多,谁输。”
太史阑随随便便一点头,又和底下两个裁判说了说,俩裁判面面相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比试方法,但也只能同意。
两方出战的人都太重要,双方都不希望出现伤损,这办法虽然温吞甚至有点儿戏,但相比之下是最安全的。
而且这个比试,运气非常重要,一开始的猜拳结果非常重要。谁赢,谁负责找,另一人负责躲。那么如果太史阑赢了,司空昱躲,她找到了司空昱,司空昱首先就输了一场。再之后太史阑躲司空昱找,找到的话也不过平局。再下一场又是司空昱躲,太史阑找到的话就胜了。
躲得越多,失败的几率越大。
两个裁判有点紧张,这场比试运气太重要了。
太史阑则很随意。既然赌得是运气,那她运气一向不错。
她运气果然不错。
她出的剪刀,司空昱出的布。
极东总督的长吁声在远远的殿上都能听见。
“你藏吧。”太史阑对司空昱点点头。
这大殿上虽然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但后堂有,后堂之后还有房间,整座大殿是个多格结构,可以躲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司空昱的背影消失在大殿深处,太史阑坐下来,闭目,集中全部注意力,感觉。
脑海里的画面徐徐展开,并不很清晰,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随着司空昱的步伐,慢慢延伸。
可以感觉到上下两层的殿堂,大殿屏风后的后堂,后堂左右两侧有回廊,回廊两边有小房。
这些小房,有的用来休息,有的用作书房,有的用来会客或者议事,也有杂物房,下人房,茶水间等等。
能藏人的也就是这些小房,虽然结构简单,但是房间不少,一炷香内要在这么多房间里找到人,确实不太容易。
可是太史阑心里觉得,这个问题对她和司空昱来说,只怕都不是问题,所以要想赢,还是需要智慧。
脑海里那一个虚虚的人影,走向那些小房,然后……
然后不见了。
她脑海里大殿轮廓仍在,但是感觉到的司空昱的人影,不见了。
太史阑睁开眼。
果然神奇。
作为天授大比中东堂队伍的带领者,司空昱果然不止微视和远视那两个异能。
香头在对面幽幽闪着,已经燃了四分之一。太史阑站起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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