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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在门前还没走开,听见这两句话的容楚。
两人隔着月光对视一眼,一个惊愕,一个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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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几个人都没睡好。
司空昱当夜就赶回去了,他总掌东堂天机府诸人的安全,不敢懈怠,回去的路上想着小和尚莫名其妙的话,心里也是一阵阵忐忑不安。
这一夜的月色确实是好,月光汤汤如河流,自脚底无边无垠的铺展开去,他本来坐马车,忽然来了兴致,跳下马车一路在空旷的大街上奔行,只觉得似要驾月飞去。
在那样极致的徜徉里,他忽然想起自己那些少时模糊的记忆,想起虚拟中无比美丽的南齐母亲,想起隐约那一幕她哭泣的离别,这一刻的月光忽然如此空洞而坚硬,是一束光剑,捣穿他的胸膛。
他抬起头,看天际月亮边,有一抹模糊的暗影,无声无息飞过。
他忽然有些浑身发冷。
在东堂的传说里,这样的月夜,叫魅月,在这样的月夜里知道的事,会成真。
可是他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小和尚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就在这一夜,在大陆的某个地方,有人放飞了一只信鸽。
……
这夜容楚也没睡好,他睡在太史阑隔壁,方便听她的响动,至于什么礼教之防,他和太史阑都不在意,寺庙也当不知道,不管。
他平时很少做梦,这一夜却很快入梦,梦中他身处景阳殿,坐在自己惯常坐的老位置上,陛下……哦不先帝,也坐在他榻上靠左的老位置上,倚着软枕,在闲闲和他说话。
这样的场景以前很常见,所以印象很深,不过谈论的话题却似乎不是军国大事,他在梦中问先帝,“我记得您皮肤微白,为何现在却青了?”
先帝不答,端过面前一杯茶,瓷盖子敲在杯沿,清脆一声。
然后他便醒了。
醒来的容楚,静静睡着,没动,没说话,很久很久之后,他伸手,取过桌边凉茶,喝了一口。
他喝得很慢很慢,眼神里思索的神情更浓。
……
太史阑则和景泰蓝睡,今晚景泰蓝受惊,必须要给他安抚。
太史阑也在做梦,梦里却是江山万里,宫阙千层,她仗剑而上,在汉白玉丹陛的顶端,将剑刺入……
忽然下雨了,心窝一片潮湿,她霍然睁眼,才发觉是自己胸口的衣服湿了。
低头一看,景泰蓝闭着眼睛在哗啦啦地哭呢。
她原以为他没睡着在偷偷哭,正想安慰,忽然景泰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呢喃道:“父皇……不痛了……睡着就不痛了……”
孩子的声音并无安慰,充满惨痛。
太史阑如被巨斧劈中!
景泰蓝……
她可怜的孩子。
在那黑暗宫廷里,他到底曾经看见什么,遭遇什么,而又深埋了什么?
这夜半的哭泣,这无力的安慰,满含告别和无奈的意味。
他知道什么?
晚上戒明说的那个中年男子,难道是……
太史阑没有试图叫醒景泰蓝,也不想就这事询问他一句。有些惨痛的深埋的经历,不该让孩子残忍地再次掀起。
真相,总会大白的。
她只是慢慢地,搂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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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时,几个人都挂着黑眼圈,但没人对昨晚的事提及一个字。
戒明小和尚也恢复了正常,早上的早饭还是他送的,给太史阑这边送来特制的豆腐皮包子,苏亚沈梅花她们也在,高高兴兴地逗他,小和尚还是那副腼腆天然萌样子,逗得屋子里嘻嘻哈哈的,谁也无法把他和昨晚那个严肃得近乎诡异的小和尚联系起来。
太史阑慢慢喝粥,心想这样日夜做不同的人,也未必是件幸福的事,昌明寺主持所谓泄密减寿也许不过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吓吓小和尚。确实,这样的能力,很多时候会带来麻烦。
她当然不会说,容楚景泰蓝也不会,景泰蓝一夜过来还是那个没心没肺样子,昨夜的哭泣好像没发生过。
太史阑有时候觉得,她半路捡到的这个儿子,才是真正的坚强。
吃完饭,她坚持起来,去黄莺莺灵堂上了香,然后问了问大比的安排,各处队伍先休息两天,第三天开始抽签排位。
她看了看棺材里平静的女子,道:“抱歉,还得让你不安静几天,等公道讨回,咱给你风光下葬。”
随即她道:“你们把棺材抬着,去城内折威军大营门口转转。”
学生们二话不说,选了几个身材强壮的,抬起黄莺莺棺木,直奔城东折威军驻地。
这种抬棺材闹事如今常见,古代可是稀罕,更何况是抬到折威军那里,二五营学生还不用马车悄悄拉去,就抬棺步行,旁边几个着素的女学生,一路抛洒纸花。一路行一路惊动,百姓听说有热闹可看,在后面追了长长的一路。
折威军城内分营早早得了消息,派出士兵严守营门,刀枪齐备弓箭上弦,摆出一副你敢闹事我就敢杀人的架势。
但二五营的学生,在折威军分营门口十丈之外停住,那里正好是管辖的临界点,虽然是到达分营的必经之道,但分营却管不着。学生们在那里搭建临时灵堂,又雇了几个妇人,来哭唱黄莺莺生平。
这些妇人是专职哭唱手,抑扬顿挫一唱三叹,满肚子词儿翻来覆去唱三天也不带重样儿,把黄莺莺的生平和死因,哭了个淋漓尽致,唱了个肝肠寸断,围观百姓抵受不住都在默默抹眼泪,顺带痛骂折威军。
折威军城内分营,也是顺带管云合城及其周围市县的军事防务事务的,日常车水马龙,不断有各处官员前来办事拜会,也时常会有军纪监察大员微服私访,这样灵堂一摆,当街哭唱,满城百姓唏嘘骂人,折威营顿时脸面无光。
一开始他们派人出来驱赶,学生们表示,绝不敢为难折威军,也不是要向折威军索取赔偿,只是昨夜梦见黄莺莺托梦,表示这城中有一处风水宝地,希望能葬在那里。死者为大,死者的心愿可不能不管,遂按照她托梦的方向抬棺寻找,到了这里棺材忽然沉重,引棺的人说应该就是这附近,所以只能停下,再请风水先生详细寻找,请军爷见谅,找到就走开云云。
折威军负责交涉的人气歪了鼻子——这叫什么话?先别说抬棺绕着折威军军营找风水宝地,是让折威军在全城和来往官员面前被围观,就算找到了那所谓“风水宝地”,那必然是在军营附近吧?那岂不是一个巴掌永远煽在折威军脸上?
可是要说不给,第一人家没在你门口,第二人家没闹事,第三人家也没说一定要葬在你军营附近,只说在找。处处扣紧了“死者意愿”,声声在说“不劳烦军爷关心,我们找到就走”,还要怎么发作?
可是什么时候能找到?唢呐声吹得,议事厅里谈军务的大人们个个探头探脑。
折威军上下,都觉得被恶心着了!
被恶心着的折威军很愤怒,觉得他们昨天临街丢脸,没去找二五营麻烦已经是他们大度,二五营居然敢爬头上脸,闹到门口了!
折威军的士兵们万分希望二五营能够傻一点,比如说话过了界啊,比如跨过那条街到军营门口啊,比如煽动百姓闹事啊,可是眼睛都望黑了,也没能等到这样的机会。
好容易挨到天黑,百姓们回家做晚饭睡觉去了,人渐渐少了,折威军上下暗暗窃喜——看你煽动人群?没人了就得任我宰割!
天黑透了,没人了,唱词的妇人也回家了,学生们坐在棚子里打瞌睡,火盆里阴阴地燃着纸钱,风吹过一掀一掀,像鬼眼。
折威军的士兵准备出动,任务都分派好了。一部分赶人,一部分封锁道路不许路人靠近,一部分把女人打晕,把男人捆了,送上早已准备好的车,赶车人选军中最好的能手,选最好的马,一夜狂奔千里,把这群混账送到极东之北绵延数千里的密林里去,叫他们一辈子出不来!
送走男人留下女人,是为了留下借口,人全部失踪,折威军必然会被怀疑,但部分失踪——谁知道怎么回事?也许你们分赃内讧?
折威军之前也不是没碰见过难缠的刺头,都是这样处理,效果很好,一些送走的人,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计划是妥妥的,人手是足足的,耐心是够够的——二五营是不配合的。
就在天黑透折威军准备动手的时候,呼啦啦来了一大批人,一部分是二五营学生,来“换人守夜”,这回全是男子,都是最强壮的那一批;还有一部分则是江湖艺人,唱戏的杂耍的做小吃的都有。做小吃的掌炉开伙下馄饨做宵夜,杂耍的清空场地玩空竹,唱戏的摆开台子,一个小花旦上前幽幽咽咽唱《恨平生》《小寡妇上坟》。
一时热闹得不堪。
云合城此地平常没有夜市,逢年过节才有。唱戏之类除了大户人家庆寿,在府里邀请班子开唱之外,一般只有戏园子里能看,但花费不低,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消费得起,而南齐丧葬之事,是没有这些唱戏哭丧之类的活动的。
此地百姓长夜枯寂,正愁没个打发,附近的居民听说有免费戏看,都扶老携幼带了凳子浩浩荡荡奔来抢前排座位,二五营学生有钱,请的是城中一流戏班子,存心要给一辈子苦命的黄莺莺办个热闹,这下整个城东的百姓都几乎被惊动,整条街人塞得满满。
也就是从这一夜开始,南齐的丧葬出现了“夜戏”这一悼念方式,范围渐渐从北方蔓延到南方,最后全国风行。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个风俗的形成,最初的起源,只是太史阑想要戏耍地头蛇……
这一唱便是一夜,人多如集市,吵闹声喧嚣声欢呼声唱戏声远远传到军营,将那群等着干坏事的家伙憋得眼冒蓝光。
这一夜最终白等,等二五营结束唱戏,天也亮了,士兵们疲惫不堪,还得出操。
这一闹一天一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全城人人知道也罢了,还远远传出周围市县,无数人赶来看热闹,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在城外驻扎的主营就来人了。
那位参将阴沉着脸,隔街看了半天灵堂,听了半天唱词,一拂袖进了军营,当即宣布了大帅的命令,着令周营副撤去军职,交由军务都督府查办,该营营正降为营副,另调主营将领前来担任营正。并在当天傍晚约见二五营主事学生,表示愿意承担黄莺莺身后事以及给予一定赔偿。条件是黄莺莺必须迅速入葬。
学生请示太史阑,太史阑态度很干脆,“行。撤!”
太史阑不让学生闹,却又让事态极度扩大,要的就是占足喇后,再把整个情况亮在光天化日下。
二五营昨日已经得罪了折威军,之后在城中还有半个月的停留,这半个月内,折威军这地头蛇如果背后搞什么暗手,二五营难免吃亏。如今将矛盾和内情都晒出来,等于告诉所有人,如果二五营出事,就是折威军下手。
太史阑打听过,折威军在云合城内守卫的这个营,也是三年一换,如今正到军队内部轮换的关头。以黄莺莺事件,促使折威军换掉和二五营结仇的军官,多少日后也会安稳些。
受处罚调离的军官,是不能再回到云合城的。
当日将黄莺莺火化,由昌明寺为她做三天法事,等二五营学生回去后归葬。折威军赔偿的银子,太史阑听说黄莺莺还有幼弟跟随她那酗酒的父亲过活,便命等回去将那孩子接出来,这银子用来培养他,至于那个喝酒卖女的老爹,让他去喝死吧。
葬礼时,容楚亲临,连带云合城所有官员显贵都上门吊唁,丧事办得极其风光,以至于当场有官员表示,像黄莺莺这样出身低贱的女子,能有这样的死后哀荣,死也值了。说这话的官员当即被太史阑命人请了出去。
当时,勉强支持着参加丧礼的太史阑,一身素衣,眉目也清朗清素,她一句话掷地有声,令在场所有显贵动容。
“无论怎样风光的丧礼,无论吊客如何煊赫,都不会让死亡变得值得。”她道,“人命不分贵贱,死亡天下同重。”
她问那位官员,“我请皇帝在你死后吊唁,给你极尽哀荣,你愿不愿意现在去死一死?”
满堂震惊,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她连这样的话都讲了出来。
皇帝大人坐在一边点着大脑袋,表示很愿意配合。
“人命不分贵贱,死亡天下同重。”这句话当日便风靡云合城,百姓们很多人找借口去昌明寺上香,希望能邂逅一下这位为下属铁骨铮铮斗折威的女大人,导致昌明寺香火瞬间鼎盛三倍,险些累坏方丈。
这事件也算告一段落,太史阑的处理方式,令二五营学生痛快又敬佩。既出了气,也免了结仇太多招致太多祸患。虽然太史阑对丧礼上那位官员的话不以为然,但二五营很多学生确也是这么想的——一个领导者心地为人如何,只要看她待人如何,为一个都不算熟悉的黄莺莺,太史阑都能做到如此,又怎么会薄待他人?为这样的主子便死又何妨?她不会让你身后凄凉,亲人彷徨,鲜血白流。
太史阑并没有多想,她只是天生不喜欢强权和等级,不喜欢底层人的鲜血孤独地流在长街,那会让她想起很多年前,那座冰冷城市天桥下,寂寞躺着的她的母亲。
正因为不想那么多,所以更加真诚纯粹,人其实是很敏感的动物,真心还是做戏,感觉得出。
所以太史阑发觉这几天学生们对她更亲热也更恭敬,透着股难言的贴心感,二五营,在她身边,越来越像她的人。
两天过后,排位赛终于开始!
来自各行省选拔出的优秀队伍十三支,将举行十天的比试,选出两支队伍,和东堂的两支队伍比试。
最后一天会是真正的天授大比,这个双方参加比试的人员不是从排位赛和对抗赛中选出来的,名单内定,不到比试,谁也不知道出战的是谁。
排位之比是抽签定,十三支队伍来自十三行省,但今年多了个二五营。按照规矩,二五营自动退出前期的选拔赛,此刻要求再次加入,就必须轮番挑战排位赛前三,并夺得前三才行。
这时候太史阑倒感激二五营总院没有参加行省大比,自动退赛的决定了。因为如果参加大比,当时的二五营必定要输,那就真没有资格来云合城了。
第一天全部参加大比的队伍齐齐亮相,二五营获得了一个惊喜——他们原本老老实实排在最后做候补,结果极东行省主持大比的官员将他们请到了最前方,公布了他们最近的战绩,并表示作为嘉赏,二五营可以最先进入比试场,获得最好的观看席位。让受惯歧视的二五营,着着实实风光了一把。每个人都因此兴奋了两三天,出来进去走路都带风。
太史阑听说了,不过笑笑而已,她觉得,这不过是个开始。
因为前期不需要参加比试,学生们每天都一场不落地去看比试,学习别人的经验,很多时候兴奋地出去,回来时满面严肃,晚上庙内僧人的练武场挤满了人,都是加班苦练的学生。苏亚和太史阑说起这事,太史阑不以为意,道:“有压力才有动力,注意给他们补养就行。”
她自己也在抓紧时间休养,容楚很忙,但每天都会抽空来监督她,晚上也住在昌明寺,哪怕昌明寺离比试场地有点远,他宁可起早赶路。
一开始太史阑觉得他这样太辛苦,劝他还是住在总督府里方便,容楚一开始甜言蜜语,表示呆在她身边才是最好的,有一天她又提起让他住到总督府里去,容楚正在看文书,心不在焉答了一句,“这里清静。”
答完他似乎顿了顿,抬头笑了笑,丢下文书道:“我还有个会议,去去就来。”
太史阑瞧着他出门的背影,眉头扬了扬。
嗯,有点不对劲。
这家伙似乎像说漏嘴,说漏嘴后又立即离开,好像怕她盘问。
怕她问什么呢?
太史阑手端下巴,想着那“清静”二字,在她身边清静,否则就不清静?奇了怪了,总督府那地方,也是闲人莫入,比试场更是打得热火朝天,这些地方,有谁能让他不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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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正式进入网文圈五周年的日子,五年前的今天,我上传了《燕倾天下》,那时的心情现在还记得,超激动超自恋,觉得未来的大神马上就要诞生。
后来…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坑货扑了,一本公众文写了一年。坑货一开始就奔着出版去的,当时所有人都说燕倾适合出版,但所有出版社都拒绝。
拒绝到最后,也就算了,不是所有菜鸟都能成功,开心就好。
再后来……再后来大家也知道了。
公众文可以重新加V,不能出版的文最终出版,曾经遥远的梦,曾经发过的誓,在经过时光沉诞后,还是会走到面前。
五周年燕倾出版,我用三千字后记怀念那个时代。
如今只想再说一句:
没什么不可能,只要你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