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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希正义凛然地跪下来:“请色老爷赎罪。因这一回上面催得厉害,上半晌,我让钊尉给刘公子送东陵衙门的拜帖时,就已经让他取回来了。只不过,刘公子并不知道户籍履历是在我手上。”他恭敬地叩首道,“在下听上山搜巡的侍卫们说,刘公子竟与女子共居,于是迟迟没有向您回禀,是为了设法能见一见这位让刘公子牵肠挂肚的姑娘,也看一看她的户籍履历,以免有假。”
色勒齐一只手肘撑在案上,招一招手,便有两个侍女跪趴过来,开始替他揉肩捏腿,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半信半疑地问刘承泽:“你为何不当即禀明?”
刘承泽听见钊尉的名字,便知道这个扶希是友非敌,于是连忙顺水推舟,装作惶恐道:“儿子不敢,儿子怕义父责备我擅作主张,一心想着方才在别院门口迎接众宾之际,曾经看见清晨在茶馆里与我交涉的小侍从也赶着马车离开,便想着席间抽空去寻他要回来。”顿了顿,又补道,“如此也不算小看了扶公子。”
色勒齐听刘承泽的话格外诚恳,于是道:“你我今后便是父子之情,凡事都不可对为父隐瞒,当知为父与你是世间至亲了。”清一清喉咙,看向陈芝萧,道:“你的履历呢?”
扶希怕陈芝萧胡言乱语,连忙打断色勒齐,说:“老爷,这姑娘是京城鼎鼎有名的才女,陈芝萧,想来是不必再查了。”又笑着道,“刘公子的户籍履历,明日也能办好了。”
色勒齐听闻,颇为满意,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扶公子办事干净利落,随手便查明了原委。公子快快请起。”随后对押着刘承泽和陈芝萧的侍卫挥一挥手,招呼众人道:“咱们继续喝酒!喝酒!”他又对刘承泽道:“承泽,明日清晨你还要去游猎,不要被这几个老家伙给灌醉了。”他指了指花厅里摆的一架筝,“去抚琴给我们听,不许停下来!”
扶希掀襟而起,自是回归热闹的酒席之中。刘承泽领命起身,走到陈芝萧身畔,问:“弄疼了么?”
陈芝萧慌忙摇头,刘承泽一面抬手引她往琴便去,一面轻启双唇,耳语道:“你来得不是时候,但也不必害怕,别同旁人说话,只管待在我身边。”
陈芝萧眼睫轻颤,轻声应了句:“好。”
宾客身边的姑娘们也在此时重新开始劝起酒来,席面上的欢笑声如浪潮一样高涨起来,陈芝萧轻声问刘承泽:“这样吵闹,他们能听见你抚琴么?”一面乖顺的在他身旁坐定,面露羞涩。
只见刘承泽在筝前坐定,悠悠固定了玳瑁义甲:“听不见。”陈芝萧一怔。
刘承泽不欲多言,沉了沉,提起右手,抚了抚琴弦,轻轻拨了一下,如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就回荡于室内。此筝音色甚好,音色极准。他沉思片刻,奏了起来。乐曲起始以优美典雅的曲调,舒缓的节奏,绘出了一幅夕阳映照万顷碧波画面的《归去来》。
众人闻声,一并追看向刘承泽这里来。弦上那调子一下递降,变得活泼而有趣味,好似夕阳映照的万顷碧波中,渔家悠然自得,渔船随波渐远的优美景象。席面上众人纷纷向色勒齐赞扬起刘承泽来,有的说“色勒齐好眼光”,有的说“这个义子以后定能为色勒齐成就一番大业”,色勒齐听在耳中,十分开怀。
刘承泽一首接着一首的奏着,心中的疑惑却怎么都想不通。扶希究竟是谁?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贴身侍从钊尉?子墨是否安全?她的伤势如何了?他一面想,一面抚琴,直到宾主尽散。
远处传来寺庙的晨钟声,其声谹谹,时远时近,他收了手,十指指尖已是血迹斑斑。他木然侧首看向伏在案上睡着的陈芝萧,心想,还好陪在这里的人不是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