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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后衙。
管事进来说有军中校官上门,宁宪也才合拢那张平昌县的城防图,他瞧了一眼屋中的更漏,已近亥时末,考虑到眼下城中布防有赖这支郡兵,还是命管事请人过来。
本以为来人是齐缨,不曾想竟是谢蕴。
宁宪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就恢复如常,对着这个深夜到访、打扰了自己歇息的少年郎,倒未心生不满,一边请谢蕴入座一边问:“小郎君今夜才入平昌,此刻又来寻我,可是使君有话托小郎君传达?”
方才回县衙恰好与齐缨同行一段路,宁宪也从齐缨口中得知,不日前使君将这个女婿送去了岷县张都尉身边历练。
纵观整个北海郡,使唤得动郡守家姑爷的,屈指可数。
况且还是来这座即将被敌袭的危城。
谢蕴取出怀中书信放在矮几上:“的确受人之托。”
这话答得模棱两可。
宁宪未追问,拿起信件拆封,心头那三分疑窦在看到信中那句‘广坤有悍将之勇,为人亦忠厚耿直,可助君守平昌免受秦胡侵扰之苦’时更甚,读至信尾,又看到都尉印章,便知此信非伪造。
能得张清如此称赞,足可见他对少年的器重。
‘忠厚’这个评价有待商榷,谢蕴的‘勇’,今夜宁宪却有所领教,更别说少年在雒京射杀秦胡将领的事迹早已传遍北海郡上下。
只是……
宁宪捏着那纸书信,并未欣喜得立即对谢蕴委以重任,相反的,心绪又凝重了几分。
让一个少年去阻挡秦胡铁骑,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得知秦胡不日来袭,平昌城中十一二岁的世家子,尚且躲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而眼前这个同龄的少年人,却已领命前来抗击戎贼。
这个年纪,本该坐在学堂里识文断字。
至于守城对敌、保护老弱妇孺,是他们这些七尺男儿之责。
宁宪缓缓折叠好信纸,抬头望向矮几对面的谢蕴:“如今城中最为紧要的,是将士们每日所食口粮,万不可有失,小郎君既来了平昌县,不如就协助何县丞管理城中粮草。”
这样的安排,在谢蕴看来不算意外。
若她是这位宁令君,也不会无条件相信一个陌生人。
更何况,这个陌生人按年龄来算,吃席还得坐小孩那桌。
然而宁宪又不曾敷衍她。
毕竟战时的粮草不是谁都能接触到的。
打从她以男儿身自诩,与不少世家人打过交道,只有这位宁令君,初见便不以年龄或出身轻视她,眼下,亦用一种平等商量的态度来与她交谈。
既如此,谢蕴也选择开门见山:“明日我欲西行一趟,还望令君为我开一次城门。”
西行。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宁宪面色变得深沉。
那支秦胡大军便是自西而来。
谢蕴才入城,有的情况并不了解,宁宪却一清二楚——今日据探子来报,在城外莫奇山附近发现了马蹄印,应该就是秦胡斥候所留。
四日前临莒县被攻破,以骑兵行军之快,在城中烧杀抢掠一番,这支秦胡大军昨日就该抵达平昌县,可是时至今夜,平昌城外依旧一派平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者,胡儿作战素来凶猛,对待汉人百姓缺乏怜悯之心,这会儿孤身出城往西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知令君心中所虑。”谢蕴道。
她挺直身板,对上宁宪那双清正的眼眸,“只是,我有我必须出城的理由。”
宁宪看着跪坐在对面的少年郎,像极那芦苇荡中的一簇,身形坚韧,目中无畏,却不曾有一缕莽撞,显然这不是他临时兴起的冲动之言。
“小郎君之勇,我虽未亲眼所见,也有所耳闻。”宁宪将书信置于矮几上,一双骨节雅致的手扣在了膝处:“然……眼下形势不比当日在雒京城外,平昌县内守军不过几千,小郎君于此时西出平昌,实非明智之举。”
谢蕴听懂宁宪的话外音,她在雒京射杀秦胡将领,有一支多州结盟的勤王大军做她后盾,即使她自己不行了,还能大家一块儿上,但现在的平昌县,是没办法为她提供后援的。
如今平昌城中的郡兵与民夫,满打满算也才五六千。
宁宪身负守城之职,即使谢蕴真乃当世悍将,他也不能交出这几千人,一旦平昌县城破,遭受灭顶之灾的,将会是整个北海郡的士庶。
谢蕴忽然问道:“令君觉得平昌城真能挡下那些胡虏?”
这个问题,谢蕴绝非第一个好奇的人。
甚至——
宁宪也扪心自问过。
赤霞关外一战,青州军损失不小。
没有大军及时驰援的平昌城,不占据任何天险,仅凭现下的兵力,想要守住那道城门,可想而知的艰难。
边上的更漏流水潺潺。
谢蕴等了几个瞬息,终于等到这位平昌县县令的回答。
“不畏成败,但求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