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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华与苏梦棠闻声从船舱里面走了出来,一起来观赏这西湖美景。
三潭印月岛是西湖中最大的岛,与湖心岛、阮公墩鼎足而立,合称西湖三岛;因与神话传说中的蓬莱三岛相类,因此西湖主湖也被称作“小瀛洲”。刚刚船夫提到的“三潭印月”,便是这“小瀛洲”的点睛之笔。
所谓“三潭印月”其实是由三座立于水中的石塔而得名,这塔的凿制颇有雅趣:塔顶呈葫芦状,塔腹中空成球状,球身上凿着五个等距的圆洞。
白发的船夫摇动着双桨,将船身渐渐的靠近了那几座石塔,秋秋看到那塔心似乎点着灯烛,外面的圆洞罩着薄薄的的纱网,将那明光透出,三座石塔在冰冷的湖上,显得熠熠生辉。烛光的倒影,也就似一个个浑圆明亮的满月,均匀地铺洒在石塔周围、漆黑的湖水之上,壮观而又温暖。
“小秋,你数数,湖面上一共有多少多少个月亮?”赵清州问秋秋道。秋秋飞快的数了一下,每个石塔旁边有五个,便是十五个,三座塔的正中间还有一个,一共是十六个。可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是哪里来的呢?
她正疑惑,赵清州笑着说道:“小秋,你看天上。”秋秋顺着他的手指仰头看去,此刻的月亮刚刚挣脱了云海的束缚,坦露在长空之上,如水般皎洁的月光殷切地洒向地上的山河,可洁静如水的月亮周围,一圈的闲云却因借了些许的白光,而显出了建盏般晶莹油亮、璀璨夺目的华彩。
月华翻飞的夜空中,明月冷冷地高悬着,可它那不甘寂寞的影子,却千里而下,与湖上的十五个难辨真假的光影,溶溶地平铺在一起,成了湖上的第十六个月亮。到了湖上的月亮,借了烛火的温度,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与四周的无数光影交相辉映。
船桨越近,越将这些月影搅得波光粼粼,像是被一池秋水煮沸了的月酒,秋秋被这景色给迷醉了,她呆呆看了半晌,才想起来对赵清州说道:“清州伯伯,一共是十六个月亮,对么?”清州低下头对秋秋说道:“不对,还应该有一轮明月,已经映在小秋心里了,是不是?”
秋秋笑了起来,只觉得刚刚在船上的郁结之气荡然无存,天地间只剩下了无数轮月亮,映照在今夜的西湖上,让人也变得心旷神怡,通达灵澈了。正神思摇曳之时,忽听得老船夫喊道:几位船客,是否去这北边岛上游览一番,若是不上岸,咱们就沿着九曲连桥,去湖心亭岛了。”
已经走出船舱的张云华与赵清州对视了一眼,云华道:“咱们不看戏的,去岛上逛逛也无妨。小瀛洲的景致,三潭印月岛独占了一半。”赵清州哈哈一笑道:“果然云华最懂我,那咱们就上去看看。”苏梦棠便回头对船夫说道:“老人家,我们想上岛上去看看,约莫半个时辰,您看行吗?”
那划船的老人,似乎有些犹豫,声音恳切道:“照理说,我送各位去到湖心亭,就可以回去码头,接下一船客人了。一晚上接上几船,这租船的开支,才有着落。若是耽误太久,怕是就要往里赔钱了。”他虽这样说着,却已经将船向北面的三潭印月岛而去。
几个人原以为船夫撑的是自家的船,没想到他是租来的,听这话语,生活也着实不易,心下有些不忍。苏梦棠向后穿过青篷遮蔽下的船舱,来到船尾,从荷包里面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老船夫手上,和颜悦色道:“老人家,您看今天晚上,您的这艘船,我们包下来行不行?”
老船夫松开一只握桨的手,接过那金锭子,在月光下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惊讶地说道:“金子?这……”“您只管收下,老人家。天快入冬了,湖上太冷,若是哪天雪大风急,您没法出来划船载客,这点钱能贴补一下租金和家中用度。”
苏梦棠的一番话,让老渔夫深受感动,他低头揉了揉眼,只喃喃说道:“多谢了。”苏梦棠知道他或许是家中有什么难处,刚想劝慰几句,却见老船夫抬起头朗然道:“今晚上,几位哥儿姐儿无论想去哪,咱就划着船去哪,老朽年少时便住西湖边上,莫说这外西湖小瀛洲百顷湖塘,就是西里湖、北里湖、岳湖、小南湖,也没有老朽去不到的地方。”
张云华听到苏梦棠和老人的谈话,也走过来道:“敢问老人家,夜游西湖,可有什么清幽独绝、值得观赏的去处?”老人一面划船一面笑道:“老朽见几位带着个娃娃,去那边小南湖的红鱼池正好,那里的灯火亮堂,池里蓄满了金鳞红鲤,旁边有卖鱼饵的,顽上一晚,小娃娃岂不尽兴?”
秋秋没有作声,不料苏梦棠却十分感兴趣,几个人一番商议,决定由赵清州先带着秋秋上“三潭印月岛”旁的“望月亭”,船夫带着云华与苏梦棠去红鱼池,再回到岛上接上清州、秋秋,众人去湖心岛与看戏的八个人汇合。
秋秋便跟着赵清州先上了岛。“三潭印月岛虽是小瀛洲最大的岛,却不如湖心岛显得热闹,几家并排商铺后面,便是一座小小的山丘,山顶有一个八角的小亭子,称作望月亭。赵清州在商铺里买了一串马蹄糖给秋秋,便背起她,向着山上走去。
他忽然想起刚来临安的时候,有一次小长帆跟着他去一户人家借书,回来已经月上中天,小长帆困得边走边打瞌睡,他便背起他,走了一段山路。现在想起来,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赵清州低沉的叹了一口气,不让自己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他听见背上的秋秋也叹了一口气,便问道:“小秋在想什么?”秋秋咔嚓一声咬了一口马蹄糖道:“赵伯父,我在想,此刻西湖的莺歌燕舞,终究是建立在承平日久的基础上,若是有朝一日国事动荡,生灵涂炭,西湖恐怕就要成为临安百姓的伤心地了。”
赵清州忽觉脊背发凉,自己背着的这个八岁女童,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