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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崇元安二年,春。
京城西北处一座三进的院子里。
林矣一大早收到了一封拜帖。
署名是百里街户部侍郎祝南休。
要拜谒的人是她的父亲林敬,还封了一锭黄金做执贽。
“吉祥,你说这个户部侍郎,没事儿给我爹下什么拜帖呢?”
林矣说着话,一边用牙使劲咬了下那锭金子——嗯,是真的。
丫鬟吉祥也一脸迷茫:“可是,老爷都过世四年了啊!”
谁说不是?难不成这祝什么侍郎来了,要引他去祠堂,备下几炷香让他拜谒父亲的牌位不成?
她就是敢这么想,也不敢这么干啊。
倒是林矣祖父在世时,确实在户部挂名了一点织锦生意,可到了她父亲林敬这辈,这点商脉已被蚕食干净。现下林家的两间商铺都是私人产业,早就跟朝廷没有半点干系了。
至于这个什么户部侍郎,正好巡自家铺子时顺带打听一下。
隔壁徐记书局的掌柜一听到祝南休这三个字,连说话都小声起来:“户部侍郎,本朝第一佞臣还有人不知道吗?”
林矣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就……我不知道啊……
对面卖香烛的刘老板倒没徐掌柜这么神秘,人家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打听那个煞神做什么?反正见过他的人不是被抄家的就是被砍头的。”
林矣摸摸脖颈,竟摸到一把冷汗。
一定是这些小商户以讹传讹,这些人连京城守备都见不着,能知道朝廷什么事儿啊?
理崇国民风开放,平民女子为了生计出门摆摊不算新鲜,深闺里的小姐们也能偶尔上街采买。林矣的两间铺子虽然不是在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但是好在不用她当街叫卖。因为是女子,她平时去铺子里也就是查查货收收银,所以不曾跟街上的掌柜们多有往来。
不过她也打听到一些比较符合逻辑的说法:这位户部侍郎除了负责为朝廷督造器具、把控原料之外,还管辖内廷的织造和典亿用品,京城几个名号响亮的珠宝行和销金窟,都须按季给他“上贡”,其他小有名气的商号也都有他的人渗透关照。
此人手长“刀”快,拿钱毫不手软。平素多有商宦对其拉拢,但他长袖善舞,片叶不沾。行事无有循照,道行高深莫测。
京城贾人都知他明里入仕为官,暗里其实就是专为朝廷搂钱的耙子。
这也还好,如果他还兼职抄家和砍头的差事,那就有点可怕了。
林矣就这么神思恍惚地回到家,吉祥忙着给她从箱子里往外整理春日的衣物,眼见这几天暖风吹沐,芽黄蕊绽,挑个好天气晒一晒,马上就可以穿了。
林矣一把按住吉祥的手:“你先别弄这些,去把赵文叫来,我问他点事儿。”
管家赵文倒是也知道一些消息:“这户部侍郎出身文官,虽没有半点武功傍身,可是数月前被皇上派到南方去练兵筹饷,硬是从宰相的亲侄子、浙东总兵王豹的牙缝里抠出了三十万两给皇上带回来。”
王豹的名头林矣自然听说过,那是个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武将,性情暴虐,人称豹子王。祝南休虎口拔牙还能全身而退,看来真真不简单。
林矣忙问:“那你可曾听说他还负责抄别人的家吗?”
赵文略想了想说:“陛下刚登基后要肃清六部,好像是这个户部侍郎在跟着抄家。”
“赵管家,你在林府多年,可记得我父亲或者祖父之前有无得罪过朝廷的人?”
赵文坚定地摇了摇头:“那不能够,老爷就没供过九品以上的官员。小姐不必担心这些,倒是有件事要早做打算。”
林矣听到抄家时就已经快要哭了,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
赵文道:“如今国库亏空军需吃紧,听说这几日朝廷要京城的商号们捐输救国。”
好么,这下可以放心哭了。
于是她把刚整理好的春衫又全部塞回箱子。吉祥看了纳闷:“小姐您这是干嘛?”
林矣一本正经地问:“你说我们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开什么玩笑,林家上下十几口人都指着她一个人赚银子,哪有钱再捐输?若捐不出来,岂不是杀头之罪?这不正好应了刘老板那句话吗?
吉祥眨巴眨巴眼:“跑是不赶趟了,您得飞。”
赵文也瘪瘪嘴:“抄咱们的家,倒还不至于劳驾户部侍郎。”
与此同时,皇帝的仁政殿内。
今天的早朝已经进行到快中午还未结束,因为又双叒有人弹劾户部侍郎了。
传说中的一代佞臣祝南休,听着大臣们一个个上表弹劾,依旧笔直地站在跟他身着一样赭红官袍的人群中,跟没事人似的。
弹劾流程已经进行到门下中常侍:“启奏吾皇,前日臣有疾在身,赐告在家休养。祝侍郎以体察为名,派人于夜深送至臣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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