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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但起码能享福。可担心的事一样都还没有实现,因为他们可能要靠我和弟弟去府里问易嫚姨娘讨生活费。
易嫚姨娘似乎是见不得小孩子吃苦的。
但当他们吵架时,母亲不太愿意说父亲挣不到多少钱,只长叹短吁又得上张府讨钱了。父亲尊严受到挑衅,便会愤懑数落张府吸无数人的血才这样富有,比如张府给很多农民收高额地租,还要以各种名义征税,又放高利蛋儿之类的事。我当时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蛋儿,价值如此之高。
现在我也不认为做姨太太是能享清福的啦,比当初臆想中的疯人还要可怕,因为这是很容易一不小心变成现实且永远的事。
向龄每每讲得口干舌燥,便要回去吃茶了,不过走前总是一顿威逼利诱,不许我把我们的对话给别人知道,否则她以后就不和我说话了。其实她也还没有和其他人讲得这么多过,因为找不着能说的对象一吐而快。
我忽然觉得不是我想要知道那些家宅琐事,而是向龄将我当成了排放污泥粪便的臭水沟。我真怕她下次又说出怎样可怕的事实来。
向龄让叙荷的不幸深深刻入了我的内心里。我甚至会去想象她曾经如何被人虐待,她的情人、亲人和孩子一再谢世时,这样的悲痛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压垮她,使她在夜晚发出那样恸人绝望的哭声,却只能扰了不相干之人的心情。
我不清楚叙荷如今还是不是姨太太。
至于麽麽从来也不称呼叙荷为姨太太如夫人之类的,而是管她叫,我们叙荷姑娘。
就好像是她的女儿一样。
使得我一开始也以为叙荷是没有嫁过人的姑娘,且是麽麽的疯女儿没有地方住了,府里的主人动了恻隐之心,便借了荒废的别院儿给她们暂住。
见到麽麽的时候,我就说我知道你们叙荷姑娘以前是姨太太啦。
她无奈笑道,又是向龄小姐告诉你的吧。
我点点头,好奇地问,可是为什么你从来不称呼她的身份,而是说是你们姑娘呢?
麽麽说,叙荷姑娘光彩的时候,不管是对府里的少爷小姐,还是对他们仆人雇工都一样的好,如今人落魄了,她就把叙荷当女儿一样疼。虽然她没念过书,也知道这叫报知遇之恩。
我失意念了念叙荷的名字。
麽麽却表示叙荷是我的长辈,我怎能直呼她的名字?
那我该叫她什么呢?
麽麽沉吟不多会儿说,你就叫她荷姨好啦,府里的晚辈们就是这么叫她的。
荷姨?我试着说出这样生疏的称呼。
麽麽这回终于不再否定我了,高高兴兴拍手鼓励我,对,对,就这么叫。
我心里盘旋已久的另一个事说出来以后,又遭麽麽嗔骂了。
自从向龄说起叙荷是姨太太过后。我就疑心仲砚是叙荷的儿子之一,否则他为什么要来看她和帮她呢?
麽麽当即嗔我乱说话的毛病又来了,比叙荷姑娘还喜欢乱说话。
我细想了后也认为自己确实乱说话了,因为仲砚和叙荷的年龄相差,既不像是母子,也不像是姐弟,卡在了一种比较尴尬的阶段。
至于麽麽的嘴一向紧,否认了后,原本也是不肯多说的。但是我喜欢这样逗弄她老人家,只死咬着说仲砚就是叙荷的儿子,才总是来看叙荷。
麽麽不许我乱说话,才把他的身份谈了一谈。
仲砚可不是姨太太所出的儿子。
原来他的身份另有来头,他也并不是张家正儿八经的儿子,而系张老爷亲大妹子所出。
这位之前未曾听闻的姑奶奶,现在听来比大姨太还要利害。但她的利害是自强不息的,并非像大姨太一样利用身份背景来欺压人,而是利用自身拥有的地位资源,成为一个能在外面做事走动的女人。
姑奶奶替张家做生意不比张老爷差,为人刚柔并济,当年成婚虽招的是上门女婿,但孩子还是跟着姑爷姓的。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姑奶奶怀孕主内后,姑爷主外做商人出船出事了,紧跟着听到消息的姑奶奶大肚子发动后,没了命。也好像是肚子本来就发动了,没给撑住。
仲砚则是稳婆和医生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孩子。倘若不是姑奶奶执意要请医生,兴许今天就没有仲砚的存在了。
他倒是从小被养在张老爷身边视如己出的栽培,虽然也取了个张氏仲字辈的名字叫着,到底是私下叫着亲的,周姑爷家也得留后不是?
那他的真名叫什么?
对于我的无数个问,麽麽叫苦连天说,这个她是真正的不清楚了。
不过磕唠起仲砚的身世,麽麽又絮叨几句,大概是说仲砚之所以没真正成为张家的人,也可能是姑奶奶从前想和自家亲上加亲,避免以后在咱家挑媳妇,同姓同宗的不好。
仲砚家人罹难,早失怙恃,难怪看起来如此沉稳寡言,和我看到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儿都十分不同。
不仅仅是从我原先所见的印象中得来的。
等我们谈论的正主下次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叙荷以前在正府里清醒的时候,向他有所授业。
他从私塾回来,常会去叙荷那边请教学问。
所以现在也会来到她被关的这座别院儿里,在她附近做做功课,来的时候多是完成积累的功课,偶尔也写个字画儿。
因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