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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上,傅碎娃上下看了看宋双,转过了身。
宋双向周遭望去,这山崖顶上宽阔,零零落落或坐或站着二三十个军士。
还有一个窝棚,两个军士旁边坐着。
宋双忽地看见那窝棚口上躺着两个人,一个脚朝外一个头朝外都露出大半个身子。
那窝棚只在几步外,月光下看得真切,那朝外的一张青灰脸上分明豉着两只圆眼,脖子上却是一滩黑。
宋双一激愣,这是被抺了脖子的贼匪了。
是贼匪,天寒地冻窝在棚子里放哨的贼。
正捂着破衣袄在棚子里打盹,刀伸进来都没察觉。
迷迷糊糊间,头后仰靠在棚子壁上的那个脖子上就喷了血,倒是死得痛快。
脑袋趴膝盖上的那个,脚腕子上被人猛一扯,那一扯又快又猛,那贼给扯了个展。猛睁开眼要喊,倒是嘴张开了,只声音没有发出来。刀过处,腔子里的气从断开的脖子里喷了出来,噪子眼里的声音没得那口气顶着时,再也出不来了。
杀贼的自然是军士了,宋双没看着是咋杀的,更不知道那两个军士杀了贼匪后,竟悠悠然地在两个死鬼身上擦净刀上的血迹,又拽过死鬼腰上的水袋喝起了水。
死人,宋双倒也见过,只这般的死人,还是让宋双阵阵发凉。
移开目光,长吐口气,宋双又向远处望。
左右两边高高低低望不尽的石柱石峰,一个个似那埋在地里的尖头桩子。
只脚下这一片开阔平缓些,往远处去渐渐更为开阔,竟是连着的一座大山,象一把展开了平放的扇子。
脚下站着的,正是那‘扇子’的扇钉处,往扇面处去却是缓缓下坡,两边又高。
中间低处有几点火星,再往远又有几点更是微弱。
想必那星火处便是贼匪巢穴了。
正思量那些军士都哪里去了,左右两边沿着山崖跑来两个。
两人跑到傅碎娃跟前低声道:“大人,都拾掇干净了。”
傅碎娃冷笑一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若有个把事儿当事儿的,也不至于连个信都传不出去,这匪终究只是个匪。”
这大人是在嫌恶那些放哨的土匪了,只这大人似乎忘记了,他自己也曾是土匪。
也是,正因为傅碎娃看不中那些土匪,才不再做土匪。也因为嫌恶那些土匪,才白眼一翻,说杀就杀。
嫌恶土匪,并不是嫌恶土匪这个“行当”,是嫌恶那些土匪干不成事。
傅碎娃手一挥,“走”。
说罢,抽出背上的刀,向山坡下走去。
众人都随着动了身,四个军士跑到了傅碎娃前面,左右近处两边各有两人,稍远些处也排开了四五人,还有七八个散开来排在后面。
伍长一挥手,宋双便跟了走。
向下行了一会儿,脚下的地面便不似崖顶上裸露的岩石光滑了,散落的大大小小的石砾越来越多,也见着零零落落的大石,大的比人还高。
正走间,前面伍长忽停了下来,拽住宋双胳膊靠到了一块大石边,旁边两个军士也贴了过来,都隐在了那石后。
宋双贴着大石站定,不敢出声。
不一会儿,听得隐隐约约说话声和脚踩着砂石砾的响声。
一个声音,细些,“狗子哥,你说这几个当家的,不多搜些粮食,倒抢几个女人回来。妈的,抢女人来尽让他几个耍了,又挨不到我们。”
又一个声音,粗些,“那不是来不及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山里人,就是地主家又能有多少粮,都犄角旮旯藏了。再搜,那土兵来了,又是麻搭。”
“那土兵有啥麻搭,都是吆五喝六吓唬人的。”
“土兵是孬,可终究也是兵。再着,若是杀了兵,那恶名可就大了,招来了驻边大军,就是大麻搭。”
两个象是停下了。
“我说狗子哥,只当这里快活,奔了你来,没曾想还不如做个顺民,在这狗日的鬼地方憋屈死人。”
“我也悔着呢,我憋屈了两年了呢。唉,我说王六,你怨个屁,你倒来的是时侯,今年这光景,山里饿死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到这里好歹保了命吧。”
“倒是,靠我家那几亩地,就这年成,是得饿死。”
“那还怨个啥,走吧。”
又有了砂石砾的响声。
“我说狗子哥,只当这土匪义气,却连地主都不如。这寨子里粮也不少吧,你看他们整日糜子白面,还有腌**。合着到我们这儿,就是麸皮面了,这些狗日的也都不是东西。”
又停了下来。
“兄弟,嘴夹紧了,这话你也敢说,小心剜了你的舌头。”
说话声听得更清了些,宋双感觉离着没几步了。
“我不是和大哥你说嘛,别个面前哪敢唠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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