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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海面上波涛汹涌,狂暴的风旋发出近似人声的怒吼,一艘外表斑驳黯淡的大型破冰船正在这样的天威下艰难前行,布满血污的肮脏甲板在疾风骤雨中剧烈摇摆起伏不定,狭小昏暗的船舱内一个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规律地搏动着。
邦达列夫坐在低矮的木桌前拿着一个黑皮本子写写画画,对于门板处细细蔓延的暗红色细网状粘稠物质视若无睹,偶尔从船舱深处传来的惨嚎很快就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呜咽,而在他听来,这就像老式留声机发出的钢琴乐声一样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坐在木桌前的男人面容硬朗,法令纹深刻,如同兀鹫尖喙一样的高挺鼻梁衬得眼窝更为深陷,瞳孔在黑暗中似乎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光彩,那是食腐的鹫鸟看见旱季草原上腐烂尸体时流露出来的自然兴奋。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魔鬼——雄心勃勃,居心叵测的魔鬼。
列宁号的大副在门外战战兢兢地等待,外面的暴风雨已经持续了很久,浑身钢铁的怪物也没法在大自然的怒火下安然无恙,这艘船必须找到一个港口补给维护一段时间才能再次在海面上乘风破浪。
“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温和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大副稍稍安下心来,也许那种恐惧只是自己一时的可笑想法罢了,邦达列夫少校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推门的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冰凉——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推开门板时有种奇怪的滞涩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绷断了,大概是蛛网罢。
“邦达列夫少校,日安。”大副恭敬地鞠躬。
“日安,我的朋友。”
少校热情洋溢的拥抱令大副受宠若惊。一时之间他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唐突,这样的请求对于少校来说也许是有些为难的也说不定。
胡子拉碴的大汉就这样局促不安地怔在那里。
直到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朋友,你有什么事吗?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大副定了定心神,奇怪,这实在不像平常的自己了,原本刻板印象以为少校是一个阴沉到极点的躁郁狂,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嘛。
都怪那群家伙,回去一定要狠狠收拾那帮兔崽子,乱嚼舌根。
“情况是这样的,列宁号自上一个港口补给维护以来已过去相当长时间,船上的生活必需品储备不够了,再加上遇上这样猛烈的暴风雨,船体状况也有些糟糕,我们需要在前面的港口停靠一段时间,以作补给之需。”本来想说具体的航行时间的,可是自己居然记不清了,回去看看航行日记吧,这回可是出丑出大发了。
“我的朋友,你似乎记错了时间,我们才从上一个港口出发没多久,各种储备也很足够啊。”
大副惊呆了,但他看着同样一脸诧异的少校,不禁怀疑起自己来,也许自己真的记性不好了,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这次返航就正式退休好了。
“是这样的吗,那我再回去确认一下好了,到时候再来通知您。先告辞了。”大副摇摇头,鬓角已经有些许斑白。
“这可真是,出丑出大发了。”大副喃喃自语。
“等一下,我的朋友,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邦达列夫的脸庞隐没于烛火找不到的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他伏在大副的肩头窃窃私语,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密友那样关系亲近,大副不时爆发出嘹亮爽快的笑声,划破了船舱内逼仄压抑的沉郁氛围。
“老弟,你这个忙我帮定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