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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图尔悉惊乍乍的叫了几声,徐舍人才回头看了一眼,惊声道:“尚图尔悉,你也被俘了?”
尚图尔悉低压着头瞟了徐舍人了一眼,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萧云鹤走到徐舍人身边,说道:“尚图尔悉往大金川峡谷里逃跑。本王以逸待劳堵住了他。五千余吐蕃士兵,都跟着他投降了。”
徐舍人冷哼一声:“那种废物,本该阵亡在阵中。”
尚图尔悉惊怒道:“徐舍人,你又是什么东西!现在我们都是阶下囚,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我?”
“哼!”徐舍人不屑的冷笑道。“我这个汉人将军,至少还力战不降,技不如人被生擒了。你呢?身边有五千余将士,居然也屈膝投降。真不知道那几个尚氏宰相,知道消息后会怎么想。我承认。我带兵打仗的能力是不如某些人。但是,要是没有你这个败类,一直在我耳边大呼小叫指手划脚。我徐某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完败!”
“你、你!……”尚图尔悉又羞又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眼看着二人就要吵起来。萧云鹤突然一挥手,拔出剑来。啷光一声吟响,让二人都安静了下来。屋内的气氛抖然紧张。
尚图尔悉已经吓得眼睛瞪圆,楚彦身发抖。因为萧云鹤的那柄剑,已经架到了他地脖子上。
“怕死吗?”萧云鹤脸上带着微笑,颇有几分戏谑的说道。
“怕……”尚图尔悉额头冷汗直流。
徐舍人恨恨的啐了一口:“败类,你这个败类!”
萧云鹤用剑拍了拍尚图尔悉的脸。说道:“不过,本王却没兴趣杀你。因为你这样的败类,会污了我的宝剑。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什么?”尚图尔悉紧急地追问,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
萧云鹤说道:“写下一封书信。在俘虏中选派两个你信得过的人,送回吐蕃。给赤松德赞。就说你尚图尔悉被我生擒了,危在旦夕。要想救回你的性命,唯有拿徐舍人的家小来交换。”
“是、是!我写!”尚图尔悉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心中一阵狂喜。
徐舍人却是惊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是疑惑和惊愕的看着萧云鹤:“你……”
萧云鹤微微一笑,收起剑来,扬手说道:“高固,带尚图尔悉下去写信。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处理了。”
高固应了一声,将尚图尔悉推了出来。高固办事,萧云鹤放得心。以他的精细,尚图尔悉想在书信中做什么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现在战事刚刚打完,吐蕃人很有可能还不知道消息。要想救回徐舍人的一家老小,这件事情就得尽快。
萧云鹤招了一下手,让宋良臣过来,然后对徐舍人说道:“是他在战阵中生擒了,你心服吗?”
徐舍人看了宋良臣一眼,撇嘴冷笑,说道:“这位将军地武艺的确高明过人。不过,我还谈不上什么心服。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没遇到他,我也知道,被俘或被杀就是我的下场。”
宋良臣嘟嚷道:“你这蛮子,口气倒是不小。要不咱再来比试一场?俺这回不用大铁棒了,空手跟你打,他娘地!”
徐舍人瞟了他一眼,闷不做声,脸上只是冷笑。
萧云鹤笑了一笑:“宋良臣,你先出去。”
“坐吧。”萧云鹤先坐了下来,让武元衡和徐舍人也坐下。徐舍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徐舍人,本王知道,你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萧云鹤说道,“而且你血管里,终究流着汉人的血。虽然在几十年前,你们徐家就被迫离开的汉土,到了吐蕃躲难。但是落叶归根,你有想过回归大齐吗?”
“回归大齐……”徐舍人抬眼,怔怔的看着萧云鹤。
“是啊,回归大齐。”萧云鹤说道,“这有什么不好吗?只要你肯回来。本王保证,一定不计前嫌的重用你。大齐的开放与包容,是吐蕃那种荒蛮国度所不能比拟的。你有勇力,有军事才能,也是汉人地血脉。更何况,你地先人----徐懋公,还是大齐的开国重勋。一代名将。不管出于任何一个理由,你都该回归大齐。徐家历代,在大齐留下了许多的痕迹。不管是好的名声,还是坏地事迹,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要想地。是你自己。你这一辈子,难道就甘心在这一刻终结吗?你才三十出头吧?你这样地人才,正是建功立业闯下名头的时候。为了吐蕃那样无信无义的荒蛮之国卖命,而且还要屠杀汉人,值得吗?相信你的祖先徐懋公在天之灵。也要扼腕叹息了。”
徐舍人眼神中流露出许多的彷徨和希冀,怔怔地看着萧云鹤,一声不吭。
武元衡微微一笑。说道:“徐将军,或许你对汉王大人还不甚了解。大人胸怀如海,求贤若渴。就算你曾在阵前与他拼死相搏,他仍然十分的器重你,并且既往不就的重用你。汉王回来后,曾在我面前数次提起你,对你赞不绝口。我还从来没有听汉王,在背后如此夸赞一个人。”
徐舍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武元衡。拱起手来喃喃道:“这位是……”
“卑职武元衡。现任汉王府长史。”武元衡拱手回了一礼,说道,“徐将军,卑职也劝你能够弃暗投明,追随汉王。立下真正的不世之勋!”
徐舍人转头看向萧云鹤,又看着武元衡。仍然在犹豫不决。
萧云鹤微笑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有最后一丝犹豫。你担心你地家人,会在吐蕃罹难,对么?这个你放心吧。尚图尔悉这个人,我了解得清楚了。此人是吐蕃几大尚族这一辈中难得的宝贝疙瘩。赤松德赞一定会同意本王的建议,拿他换回你地家眷的。另外,本王还答应,送回一批吐蕃俘虏。这样,赤松德赞就更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这……”徐舍人既惶恐,又惊讶,喃喃道,“汉王为了我一人,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值得吗?”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萧云鹤朗声说道,“尚图尔悉那样的废物,杀了他就如同屠猪杀狗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吐蕃大军的俘虏,本王也从来没想过要将他们处决。彼不仁,我不会无义。被俘的近万吐蕃将士,愿意投诚的,本王悉心接纳;受伤致残地,会妥善安置;拒不肯降的,本王也想过在战后将他们送回家园。现在正好,拿来交换你的亲眷。”
“汉王!……”徐舍人终于感激涕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纳头就拜倒在地,“败军之将,何德何能蒙受大人如此厚恩---徐舍人,愿意归降汉王大人,从此牵马坠蹬,愿效犬马之劳!”
“好、好啊!”萧云鹤呵呵的笑了起来,将徐舍人扶起。拉着他的手说道:“徐将军肯归顺,真是我大齐、西川莫大地福气!从今以后,徐将军就跟我们是一家人了!”
“多谢汉王、多谢汉王!”徐舍人连连拱手拜礼,激动万分。
武元衡在一旁微笑拱手:“恭喜汉王大人,又得一员良将!”
萧云鹤哈哈的大笑,徐舍人也释怀地笑了起来。
武元衡说道:“其实汉王大人除了看中徐将军的武艺人才,更是欣赏将军的赤子仁德之心。当初你在维州释放一千余名汉人奴隶的时候,汉王就对你留意了。徐将军,虽然你祖辈数十年前就迁居到了吐蕃,难得你还心念大齐的骨血啊!”
“惭愧、惭愧!”徐舍人连连说道,“其实末将从懂事起,就知道了祖上曾有一名大英雄,曾是大齐有名的将军。可惜啊,现如今我们徐家,却是寄生于吐蕃。家父为我取名舍人,就是向吐蕃人表示,我们徐家会安心当他们的奴隶,供其驱使。其实这些年来,我们徐家在吐蕃,都是过着被人歧视、被人羞辱的日子。虽然我凭着武勇与军功,当了将军,仍然要被尚图尔悉那样的小人仗势欺压。我的心中,其实也想回归中土,回归大齐。可惜啊……由于徐家在吐蕃已经住了数十年,所有亲眷都陷在高原上,我一直心有顾忌。现如今,舍人得逢明主,更蒙汉王搭救,能解救家人一起回归大齐----纵然是天雷降下要劈翻舍人,舍人也要横了这条心,誓死追随汉王、报效大齐了!吐蕃对于舍人来说,已是旧事。从今天起,末将改名为战,字克之。但愿徐战的这一点点微末本事,能追随汉王做出一些有用的事情来。一来抵赎末将曾经犯下的罪孽,二来报效汉王、报效大齐,重振祖上的威名!”
积石山,黄河北岸。朔风劲烈,尘沙飞扬。
数十里宽长的黄河浅滩沿岸,正在渡河的吐蕃士兵一眼看不到头,人潮比水流还要汹涌。南岸向阳的一处山坡上,建起了一座数间毳帐连接在一起的大毡帐,足以容纳下数百人。吐蕃人称这种毳帐为拂庐。
而眼前的这间,就是吐蕃赞普的居所,称为大拂庐。
庐外寒风凛凛,里面却是升着很大的一堆炭火,暖如春日。吐蕃赞普赤松德赞,此时正坐在榻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翻看。巨大的毡帐里,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人。那人静静的垂手侍立在一旁,一声不吭。
赤松德赞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体态微胖,骨骼粗大十分的强壮。与其他吐蕃人不同的是,他长得颇有几分英俊和秀气。两撇小胡子,颌下也只有短须。不像一般的吐蕃人那样,满面虬髯。而且,从他脸上,也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汉人的影子。
片刻后,赤松德赞终究是静不下心来。他将书扔到了身前的矮几上,对身边问道:“尚结赞,徐舍人那边还没有消息来吗?”
“回赞普,没有。”侍立在一旁的尚结赞十分谦恭的说道,都不敢正眼去看赤松德赞。
赤松德赞欠了欠身子,让自己靠得舒服了一些,说道:“大军渡河的情况怎么样?”
尚结赞依旧低着头,恭声说道:“论悉诺正在亲自指挥大军渡河。十八万大军,现在已经渡了差不多一半了。相信到明天这时候,就可以全部渡河完毕。”
赤松德赞眯着眼睛,有些懒洋洋的瞟了尚结赞一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至从上次岐山兵败后,尚结赞,这个最受赤松德赞欣赏和得用的大相。已经变得低调老实了许多,至少在他赤松德赞面前是如此。
赤松德赞多看了几眼那个长着一双鹰鹫眼睛的干瘦老头,说道:“大相,你今天怎么总是垂着头?你有心事吗?”
尚结赞微微一颤,弯腰说道:“回赞普,老臣没有心事……老臣,是在为之前岐山之败感觉到耻辱。在英明神武的赞普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不是说过,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赤松德赞微微笑了一笑,宽慰他说道,“这一次,我亲自率领二十万兵马。前来一雪前耻。你说,要是生擒了萧云鹤那小子,你最想割下他身上哪一块肉?”
尚结赞如同一道缝一般的眼睛里,迸射出凛冽地寒光,咬牙说道:“每一块。”
“你的胸中仍然有怨气。有怒意。这是为将者最大的忌讳,知道吗?”赤松德赞仍然是那副轻松自得的样子,悠悠然的说道。“你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我总是在看汉人的书?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汉人的书里,总是有很多地学问。他们的智慧精华,都浓缩在书里。所以,从我五岁起,就从未间断过看书。要想击败你的敌人,就要先了解你的敌人。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惜啊,我们吐蕃国,却很少有人愿意去做这样地事情。这就是我为什么,近年来不断推广文化、兴办教育、提倡佛学的原因。最厉害的武器,不是杀人的钢刀。而是高明的智慧。”
“是、是……赞普深谋远虑,令人敬佩。在你地领导之下。吐蕃国国力蒸蒸日上,才有了眼前的盛况。”尚结赞除了拍马屁,也不敢说别的什么了。因为他知道,赤松赞普表面上是在说一些无关轻重地事情,实际上是在对他冷嘲热讽,更胜过了怒骂。一直以来,他都是赞普最亲信的大臣。可是他的一些习惯的论调,也曾让赞普很反感。这其中就包括,反对吐蕃人学习中原的文化、抵制佛教。这一次自己的岐山惨败于萧云鹤,赞普居然没有降下任何的处罚。而是屡屡利用他这种心虚、感恩的心理,在打消他政治立场上地一些反抗情绪。
对于这个年轻的赞普,尚结赞除了佩服和惧怕,再也无话可说了。
赤松德赞也没想对这个老臣连番说教。他扬了扬手:“去催一催论悉诺,让他快一点。我估计,现在徐舍人应该已经兵围维州了,正等着我们去增援。”
“是……”尚结赞恭身行了一礼,却没有退去。有些犹豫的说道:“赞普,老臣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
尚结赞说道:“赞普,徐舍人,他终究是汉人。上次在维州,他假借赞普的旨意释放了近千名汉奴。而且,之前他曾兵败于萧云鹤,是萧云鹤的手下败将。老臣也曾败给过萧云鹤,深知此人不是一般地汉人将军所能比拟的。老臣是在担心,徐舍人……会不会再次败给萧云鹤,或者是……”
“或者是投降萧云鹤是吗?”赤松德赞冷笑一声,“你太过虑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地。”
尚结赞微微抬头,正迎上了赤松德赞如同刀锋一般的眼神,又迅速低下了头去。再也不敢多话,慢慢朝外面退去。正当他走到毡帐门口时,外面外来一声大喝----“报!”
尚结赞顺势掀起帘帐走到外面,对侍卫说道:“什么事情?”
“前军徐舍人先锋军,有消息了。”
赤松德赞从榻上站了起来:“让他进来说话。”
一名大拂庐近侍小卒走了进来,拜倒说道:“赞普,刚刚有两名前军士兵,送来了徐舍人先锋部队的消息。目前人正在外面。”
赤松德赞将那两人叫了进来。看到他们时,赤松德赞与尚结赞都吃了一惊:这两人,怎么神情慌张,衣衫如此凌乱?二人对视一眼,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
“说,什么情况?”尚结赞开始追问。
那两个小卒惊慌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赞普。大相……徐舍人将军的三万大军,全被唐军歼灭了!”
“啊!!”赤松德赞与尚结赞齐声惊呼,“怎么会这样?”
两个小卒吓得魂不附体,你一言我一语,将战争的经过大致的说了一遍。尚结赞还没有听完,就气愤得当场锤起拳头来,赤松德赞则是双眉紧锁,脸上一阵杀气充盈,一脸阴郁之气让两个小卒子都不敢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