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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正犹豫着,门反倒被打开了一道缝儿。一个小脑袋从门棱高的地方探了出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萧云鹤说道:“小漠哥哥,你是来看皇姐的么?”
小漠哥哥?萧云鹤心下恍然醒悟:这叶谊本名是叫‘叶漠’的,刚刚不久前被封作1才改作了叶谊。看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到十岁,肥嫩嫩的小脸蛋儿,额间缀着一记红梅花钿,眼睛乌黑闪亮,两颗小虎牙尤为醒目。萧云鹤看着这个小姑娘,却不由得一下愣住了,心中喃喃的道:兕子?!
萧云鹤正发着愣,旁边的俱文珍却弯下腰去长长的拜了一揖:“拜见文安公主!拜见萧将军!”
文安公主?那便是叶适的女儿了……萧云鹤回过神来,蹲下了身去看着这个小女孩子。
文安公主从门里探出了身子来。她一身鹅黄的小棉袍,肩头和袖圈上缀着白色的毛边儿,头发顺溜的洒散下来,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髫用一面金梳拢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胖嘟嘟的,说不出的娇小可人,偏偏眼神又十分的清澈,透出几分聪慧与顽皮。
但是现在看来,她还只是一个还没有章程的小女孩,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可和萧云鹤所听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不大一样。
萧云鹤拿起她的小手,轻声道:“文安,你姐姐睡了么?”“睡了呢。”文安公主嘟起了小嘴儿,还满有些埋怨的凑到萧云鹤的臂弯里,拨弄着着他头盔上的盔缨说道:“小漠哥哥,你怎么才来看姐姐呢?驸马和小皇侄们都被坏蛋害死了哟,姐姐姐可伤心了,这就一病不起了。我和太子哥哥整天都陪着她呢,姐姐姐还问起过你。”“对不起呀,文安。”萧云鹤仿佛从这个小公主的身上,找到了那种熟悉的做父亲的感觉,轻抚着她的头发微笑说道:“我平时都很忙的,在带着勇士们杀坏人,给驸马和公主们报仇呢。”正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黄色袍服的男子,他走到二人身边轻声道:“文安别失礼。萧将军忙于军事,你怎么能责怪他呢?快过来,别找萧将军淘气了。”文安公主听话的走到了这个男子身边,牵着他的手仰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看着萧云鹤。萧云鹤也站起了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身着黄袍的年轻人。看他也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跟自己现在这样差不多上下。一张白净的脸,略弯的粗重眉毛,大眼阔鼻,厚唇方脸,面带几分老实忠厚,透着一股软弱与慈善,跟叶适长得极像。身后的俱文珍已经拜倒在地:“拜见殿下!”萧云鹤收敛着自己的眼神,也拱手拜了一礼:“见过殿下。”小王爷叶诵也抱拳回了一礼:“萧将军不必多礼。你是来看姐姐的吧?可惜她刚刚服了一剂安神药睡下。姐姐这几日来神色不宁,已有好些日子没有睡了。御医好不容易在这城池里找的草药,配了一剂安神药给她服下。要不我看,我们也就不在这里打扰了,稍后再来探望吧?”“也好。”萧云鹤听他说话,语音平静,言辞谦恭,感情倒也还真挚,给人的第一印象,倒是个厚道人。“萧哥哥,如果有空,一定记得要来看姐姐哟!”文安小公主呢喃般的啾啾说道:“姐姐最是喜欢听别人讲萧哥哥的故事了呢。说不定萧哥哥一来,姐姐就能好许多!不过呀,你下次来就不要穿这种盔甲了哟,冷冰冰**的,抱我的时候一点也不舒,我一点也不喜欢。”“文安不可无礼,要叫将军。”叶诵轻轻的拽了一下文安的小手儿,低声的责怪。萧云鹤脸上泛起了那种慈爱的笑容:“无妨,无妨。都是一家人么,其实不用这么多礼。唔……太子将军,臣还有一些军务要料理,就先告辞了。改天再来拜访姐姐。”“皇兄慢走。”叶诵拱起手来,居然恭敬的朝萧云鹤行了一礼。萧云鹤回了礼,在叶诵身上驻留了几眼,转身走了。他心中寻思道:我给他行礼,自称为‘臣’,是因为他是储君,我们之间君臣有别;他给我回礼,是因为敬我是兄长,是为‘孝悌’。照现在这样表面看来,这个叶诵倒是个知礼节行事低调的人。只不过,隐隐感觉我和他之间很是有些生疏,全然没有亲兄弟的那种亲热。礼仪虽然周到,却是显得彼此疏远。看来,这个叶谊的身份,在眼下这个皇族里甚是有些尴尬。也难怪,从叔伯那里过继来的皇长子,虽然没有当太子,却得到皇帝的信任与宠爱而且正在经营军事。这样会不会让东宫的太子感受到了威胁呢?看来,眼下自己的处境,很是有些复杂啊!二人离了行宫,萧云鹤叫上了野诗良辅,自顾埋头沉思,漫无目的的朝前走。俱文珍跟在身后,轻声道:“将军,眼下去哪里呢?”“哦?”萧云鹤回过神来,看了这个小太监几眼,只见他神色异样眼神飘乎,不由得说道:“你有话想跟我说么?”俱文珍抬了一下头,迎上萧云鹤有些凌厉的眼神,又迅速低下头去:“回将军话,小人没有话说。”萧云鹤轻哼一声,一手拍上他的肩头,重重的拧了几下:“怎么,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了?说!”野诗良辅咧牙瞪了俱文珍一眼:“你这厮,真不爽利,也不老实!”“这……”俱文珍肩头传来一阵酸疼,也只得强忍着不敢躲闪,喃喃的道:“有些话,小人可是不敢说,将军还是别问了。”“嗯?大胆!”萧云鹤加了几份暗力,拧得他疼得直咧牙。“啊!我说,我说!”俱文珍几乎疼得跳了起来,萧云鹤才松开手。他怯怯的靠近了萧云鹤的身边,压低嗓门儿说道:“平素里,将军与太子说话从来不超过三句的,今日却……寒暄了多句,所以,小人只是感觉有些怪异罢了。”萧云鹤不禁感觉有些愕然:看来,在这之前,叶谊与太子的确有些不和睦啊!就算要和叶诵争东宫,也不能将矛盾挑得太明白,眼下却是连一个小太监都这么清楚。这可不是好事。一个旁系的亲王和太子这样摆明了争斗,不是引火烧身么?再如何在皇帝那里得宠,也不能风光气势盖过了东宫才是,不然就是招惹麻烦的祸根。唉,看来,我要做的事情还真是多。修补与东宫的关系,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之一……萧云鹤正沉思着,冷不防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一群百姓挤在一团,正议论纷纷指手划脚。“怎么回事?”萧云鹤历来关心百姓,不由得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朝俱文珍和野诗良辅一挥手:“走,我们过去看看。”野诗良辅在前扒开人群,大咧咧的喊着‘闪开、闪开’,硬是在人群里挤出了一条道儿,让萧云鹤走了进来。众百姓见一个牛高马大跨着刀的巨汉,领着一个身着铠甲一身贵气的人进来了,心中各自明白,肯定是当官儿的来了,纷纷朝旁边让了道儿。萧云鹤走到人堆中间,看到地上正侧身躺着一个人,四肢都快要缩成了一团。而且看她的身形,瘦骨嶙峋腰臀胸腹间却仍有一些曲线,应该是一名女子。只见她的头发零乱,染了许多的黄泥水,而且好像还剪乱过。浑身脏乱不堪,穿着一件划破了几处洞口的粗布衣服,露出了冻得乌黑发紫的皮肤,好些地方还有搓伤的痕迹。左边的小腿上,还有乌黑的伤口血迹,看来还是弓箭留下的,整条腿都肿得好大。看那情形,这人已是奄奄一息。萧云鹤皱起了眉头,朝旁边一名老汉问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老汉有些惊惧的看了萧云鹤几眼,本不想多说话,却又怕当官的怪罪,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位将军,草民恰好还认识这个快死了的姑娘。这可是个好姑娘啊!她从徐州千里之外而来,只为了寻找阵亡在秋哨边防的父兄的遗骸。她家里穷,没有盘缠,于是一路乞讨刚到了关内,不料却遇到了兵乱,这才躲进了京师城内。可是她前些日子,不小心被射进城来的流矢射中了小腿,没药医治,又冻又饿,眼看着怕是要不行了。哎,可怜的孩子啊!千里行乞,只为了寻回父兄的遗骸,真是孝悌动天哪!只可惜,好人却是这般的短命……”萧云鹤不由得悚然动容,喃喃的回想着这个老汉的话:千里行乞,只为寻回父兄遗骸,孝悌动天……我大齐以孝治国,这样的女子,真是难能可贵!尤其是在这样的乱世里,一个这么柔弱的女子还能有这样的节操,就更加弥足珍贵了……更何况,他要寻的父兄,还是阵亡的大齐军人!“野诗良辅!”萧云鹤挥了一下手:“将她扶起来,背上。”“是!”野诗良辅二话不说,俯下身去,将这个已经晕厥了的可怜姑娘背到了身上,俱文珍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帮忙。旁边的百姓顿时低声窃语的议论起来:“哎呀,遇到好人了呀!”“这不是……之前镇守北门的大么?”“就是那个,分马肉给百姓们吃的大?”“对呀,就是他!”也更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依我看哪,这姑娘索性安静的死在了这里还好些,免得被人糟蹋而死。”另一人低声的嘟嚷:“可不是么……这个大,可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坏在他手上的良家女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哎,可怜这个孝悌感人的奇女子,居然落到这样的人手里了!”……萧云鹤已经迈开了大步,带着野诗良辅等人朝军营走去。隐隐听着身后的百姓们议论,不由得心中长叹道:白痴叶谊,你以前究竟干过些什么?!野诗良辅和俱文珍听到了那些议论,更是个个恨得牙痒痒,就差回头找那几个百姓拼命了。萧云鹤见眼下救人要紧,跟那些百姓们争论也是没什么意义,于是将他们拦了下来。野诗良辅如同一头水牛一般,背着这个骨瘦如柴的半死丫头,快步如飞的朝前走去。俱文珍一路小跑的跟在二人身边,低声的说道:“将军爷,这人眼看着就要死了……”“不试着救一下,怎么知道她要死了?”萧云鹤回头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若是你这样躺在地上,会想有人救你,还是扔下你不管呢?”俱文珍顿时羞惭的连连点头:“将军教训得是,小人……小人无知,浅薄,该打!”萧云鹤进了军营,让野诗良辅将这个姑娘背进了先前为自己准备的军帐里,就让他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萧云鹤唤来小卒:“去叫军医来!”小卒快步奔走了,萧云鹤这才踱到床边,细看了这个半死姑娘几眼。其实她长得还是很秀气的,俏鼻樱唇,眼睛紧闭,睫毛却是长长的,五官都比较精致。可是脸上却一丝血色也没有,嘴唇枯裂,皮肤灰涩,看来是饥饿过头,又加上流血受伤,整个人都快要崩坍了。萧云鹤对小太监说道:“你去,到火头军那里取一碗马肉汤来,记着,要热的,但是不能太油。”“是!”俱文珍心中已经明白,这将军爷今天是打算救这姑娘家了,忙不迭的朝外跑。其他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叶谊的为人……要形容一下以前的叶谊,‘胆小如鼠的恶棍’就再恰当不过了。可是眼下,他却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之前的那个大么?一想到马肉汤,俱文珍就直咽口水。这东西,眼下没点品衔的人都是喝不到的,大却要来喂给这个低贱濒死的草民女子喝。啧啧,咱家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同情心了?以前他可是个只知道自己享乐全然不顾别人感受的人呢!嗯,之前还分过半碗野菜羹给我吃……怪了,越来越不懂他了!片刻后,军医来了,先跟萧云鹤见过了礼,萧云鹤就让他给这个病丫头把脉。军医拧着眉头把了一阵脉,又瓣开这个丫头的嘴和眼睑看了一阵,这才说道:“回大帅话,这名女子是因为体虚受寒,加上饥饿、受伤和流血,这才昏迷的。大病倒是没有,就是虚弱,此时已经命悬一线。”正说着,俱文珍不辱使命的带着一碗儿马肉汤进来了。泛着几粒油星的汤面上,冒着腾腾的热气,还有几丝马肉浮在上面。萧云鹤马上对军医和俱文珍说道:“你们两个,喂给她慢慢的喝下这碗汤再说。眼下军中应该还有刀剑疮药吧,你们去弄点水来将她小腿上的伤口洗一下,给她上点药吧。”“是,大帅。”军医不敢啰嗦,只得按他吩咐的去做。心下却暗自责骂道:这打仗的战士们都吃不上这种好东西,却要糟践东西来喂这个贱民……萧云鹤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里读出了这层意思,语气沉沉的说道:“这个女子,千里行乞只为寻回父兄遗骸,何其孝悌?更何况,他们的父兄都是大齐军中的英烈,你们可不能怠慢了,一定要将人救活、治好。俱文珍,这两日你哪里也不用去了,就留在我帐中,伺候着这个姑娘。”“是,将军。”俱文珍自然更不敢啰嗦。那个军医也正了正色,不敢表示任何的不满了。二人细下心来,撬开了那个姑娘的嘴,一勺一勺的喂她喝着肉汤。不管有多不情愿,他们也只能乖乖的听令行事。眼前的这个大,言谈举指当中似乎都有令人无法抗拒、无法辩驳的魔力一般。萧云鹤在旁边看了一阵,轻摆了一下手:“野诗良辅,我们走。该去北门当差了。”二人出了军帐,大步朝北门走去。野诗良辅跟在身后沉默了好一阵,突然跨步上前来,凛然沉声道:“将军爷,你……你真是个好人!咱家,彻底服你了!”萧云鹤疑惑的眨了几下眼睛,微笑说道:“说什么呢?”野诗良辅抱着拳,认真的说道:“眼下这世道当官当将的,有几个人真正关心百姓平民的死活?就有偶尔有几个人干些好事,也只是为了自己要升迁、图表现在做样子。[奇书]像将军这样肯拉下架子去关心一个素昧平生的草民女子的,咱家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将军爷,咱家也是穷苦人家的出身,就知道这穷苦人家最缺的是什么。咱们病了饿了,那就只有等死的份,要不怎么那么多人要去当山贼抢劫呢?其实,也是被逼于无奈呀!谁想自己和自己亲人活活饿死没钱吃饭就医呢?天下要是多一些像将军爷这样的好人,那就……那就真的天下太平了!”萧云鹤微微一笑,拍了他结实的臂膀一下:“走吧,别废话了。”野诗良辅却沉沉的应了一声:“是!”萧云鹤和野诗良辅二人迈着大步,离了军屯朝北门走去。沿途一片空荡荡的,百姓的房子都被拆得干净了,唯独留下了一些以前房屋的残留痕迹。一些百姓仍然在这些残迹上搭起了草棚躲避风雨。所幸现在大雨停了天色也已经放晴,简陋的草棚总算不用在风雨中飘摇了,百姓们的日子也稍稍好过了一些。有几家人还用土坯搭起了简单的土灶,用铁锅熬煮着食物。四面一阵浓浓的炊烟直滚,偶尔有些小孩子放声大哭喊饿。萧云鹤一路看着,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凄凉和悲愤。贞观大齐时,就算是从草原上迁来的胡人,也能安居乐业,至少有吃有穿。现在这些就在天子身边的百姓,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大齐啊大齐,短短的百余年时间,怎么就落魄成了这个样子!萧云鹤面上又渐渐的现出了怒意,心中暗自骂道:那一群不肖子孙!野诗良辅愣头愣脑的只顾朝前走,这时才突然回过神来,看见萧云鹤面带怒容,不由得惊问道:“将军……是不是有什么顺心的事儿?”“没有。”萧云鹤轻吁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他一扬手:“走吧!”正在这时,旁边传来‘咣啷’一声巨响,然后就听到了有人尖叫,和水流泼洒到地上的声音。萧云鹤转头一看,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左边一处民宅遗迹上,一户人家搭的土灶倒翻了,铁锅也倾倒了下来,水洒得到处都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惊吓的在一旁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的去捡拾从铁锅里翻倒出来的食物。一些草根、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