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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袋子给我吧,”我左顾右盼,生怕遇上熟人,“碰到认识的人怪尴尬的。”
“我帮女朋友拿东西有什么尴尬的啊?”方刈顺手就把装着蝴蝶结和发箍的小塑料袋塞进纸袋,“他们上床的时候不用?”
“……”
不是,没人这么光明正大的……
不对,诚如他所言,这有什么的啊?!
就像许多女孩子会觉得在超市里买卫生巾、拿出卫生巾来用被男人看到了会很尴尬、很丢人,但这到底有什么丢人的呢?
谁家母亲,谁家老婆,谁家女儿不来月经啊?!
就像许多人也觉得在商店里买计生用品很丢人,到底有什么丢人的?
明明来自于自然的生理构造,明明源于代表文明与卫生的习惯,到底有什么丢人的?
闺房乐事所用之物,根本上是对人类本能欲望的满足,我们连自己拥有本能欲望都不肯承认吗?
我们在街上慢慢走着,人行道上老旧的淡青色石砖,街道两侧维多利亚与殖民时期风格的建筑,大小的店招从二楼探出来。
路过咖啡店时,落地窗内慵懒地享受着咖啡与街景的客人会好奇地与我们对视一瞬;甜品屋橱窗里摆满象征自家烘焙水平的翻糖蛋糕,站在门口的小服务生精神百倍地招呼过往行人“来试试我们的迷你杯子蛋糕吧!”;卖手工伞的小店通常带有配钥匙业务,店主一人坐在柜台后安静地做着手工活,气候决定了此处下雨皆如水雾,许多年轻人不习惯也不在乎日常用伞,只有上了年纪的老绅士老淑女们,爱在出门时于小臂挂上一柄做工精致的长雨伞。
“我也忽然想起了一件三年前的事。”
想起了三年前,也是差不多这样一个冬末春初,我们上完课后,他的“课外补习”。
“什么事情啊?”他懒懒的,就像北半球中纬度刚过午后的阳光,温暖之中带点微凉,光耀又柔缓。
“你非要捞我去逛街,我跟你进出那些大品牌店觉得很不好意思,你还跟我说这是‘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谲诡怪,道通为一’,说我没有明白,只知道活在别人的眼里。”
“你那时确实如此。”
“我没说不是啦,只是忽然明白了这样一个过程,包括你后来跟我说的,不‘得’就无法‘舍’的道理。”
“哦?说来我听听。”
“你和我说了不能把自己放在资本家与上位者构造的框架里,我确实听明白了你的话,但其实心里依然会对奢侈品带有敬畏,以至于后来也会嫌弃那些做工材质不好的东西,觉得它们低劣而廉价,不屑于用它们。”
“难道不是跟我学的?”他笑了。
“未必全因跟你学吧,我认为这更像是整个过程中‘得’这个步骤。认可华贵之物,恐怕是常年活在群居阶级社会的人类本性里对更上层的追求与渴望,我只不过是运气足够,可以遵循和发挥我的欲望而已。”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
“但无论奢侈品还是廉价品,它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衣服用来蔽体和保暖,食物用来果腹。品味、见识固然有趣且有意义,但不代表没有它们就活不下去了。”
“是啊。”
“奢侈品有值得欣赏的地方,廉价品也有它能给人带来快乐的方式,它们不同,但又相同。就像穿上一件裁剪精良的礼服,它舒适、华贵,衬得我像个高贵的大小姐,令我自信心大增;穿上一件宽松肥大的旧衣服,它朴素、它只有它本质的作用,而这种质朴让我感受到天地至简,让我体验到了生命最本质基础的需求,甚至能窥探到一丝‘大道至简’的感受。”
“嗯。”
“然而说到底,所谓的‘自信心’,它不是一件衣服所能给的。在这样的过程里得到了,体会到物质给人带来的快乐,感受它、享受它,却不沉浸它、不堕落在它带来的虚妄之中,最后视它为平常,不去过于在乎有或没有。不依赖物质甚至形体,保持对自我的认知,肃立清醒的内心。”
那些我明白的道理,蓦然回首,我已经懂了。
方刈叹了口气,很轻,很柔和,没有一丝伤心,没有一丝消沉,只是叹了一口气。
像是……得到了一个长久以来的经历与时间的结果,而舒了口气。
“小怜终于懂了。”
同样的话,他曾对我说过好几遍,但这次的重量,与先前都不一样。他与我十指相扣的手,大拇指缓慢揉捏着我的掌心,这一瞬间,好像连街道的风、屋檐的阳光、远处市集的忙碌景象,都变成了几乎静止的画面。
静止、不变、单纯,只剩下它们的“本质”给我带来感受——风、光、物。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好像月光下的花朵张开了重重花瓣,我眼眶一润,眼泪在边缘鼓涌,被身体本能的控制束约着无法变成真正的悲伤。
酥麻的感觉由胸口而起,至脑仁,至四肢。
这不是悲伤。
是深切的、合于“常”的体验。
是徜徉其下,无可奈何的——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