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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枪手,也得先把破题、点题和立意弄出来,然后由枪手润色才行。
刘盛琢磨了好半天,疑惑道:“难不成是想说边疆政策?唐虽有安西都护,但高仙芝为人贪暴,以至西域诸国有反叛之心,终酿怛罗斯之败?”
刘钰摇摇头。
“若是如此,陛下给我三本书就行了。在《旧唐》的高仙芝列传那里夹一张便笺就是。况且此时已与唐时不同,西域有准噶尔,哪还有什么小国?”
“嗯,有理。”刘盛咂摸一阵,也觉得刘钰说的破有道理,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又把《汉书》拿过来仔细读了读,待读到“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安得此,大夏国人日:‘吾贾人往市之身毒国。身毒国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着,与大夏同,而卑湿暑热,其民乘象以战。其国临大水焉……”
惊觉,诧异道:“莫非是陛下之意,在印度?张骞在大夏看到了蜀地的竹杖和布,便断定有一条路可以从西南到印度……莫非、莫非……莫非陛下是想攻下准噶尔后,再攻印度,以为千古留名?”
刘钰噗嗤一声笑出来,心说我自觉我脑洞“已是”天下最大,没想到见到父亲才知道,我原来只不过“几乎是”。
“父亲久疏战阵,竟是连这等话也能说出来。此去准噶尔,不下万里。那里自归义军后,六百年再无汉音。又无粮草、又无垦殖,且不说印度如今也有大国,便算没有,无后勤,这要怎么去印度?打下准噶尔再去攻印度,父亲这想法……当真是……”
“哈哈哈哈哈……”刘盛自己也笑了,揣摩上意,着实不易,竟是连这样不靠谱的想法都想的出来。
正当他大笑以为自己想错的时候,刘钰又道:“不过父亲的话,也不无道理。”
说完,将夹在《宋史》里的批注翻出来道:“陛下说:国朝之鉴,当察于汉、唐、宋、明。既是说,既非全汉、亦非全唐,需得综合考虑。若以千年论,杂糅汉唐宋明之事,这就另有说法。”
“汉时通西域,是为匈奴。但击破匈奴的,是卫骠骑、霍冠军,而非张骞、李广利。陛下以此列传示我,恐怕用意在于‘西域财货之利’。”
“汉唐,经营西域,一则为了提防游牧取得水草肥美可以耕种的西域,二则也是为了交通于西方各国的贸易。尤其是汉唐凿空西域后,年入百万钱,这才是张博望之大功。”
“如今时变国易,只想着汉唐经验,那就是刻舟求剑了。”
“既然不刻舟求剑,父亲以为,我朝的‘汉唐西域’在哪?”
听到这么个破题的方向,刘盛深吸一口气,觉得似乎大有道理。之前的交谈中,他已知刘钰的一些想法,疑惑道:“你是说……国朝的‘西域’,在南洋?你要从这破题?”
刘钰起身,在父亲面前转了几圈后道:“对,我要从这破题。”
“我朝的‘西域’,在南洋。凿空西域,乃有财货之利。”
“我朝的‘朔方、雁门、辽东’,反倒在地理上的西域。”
“东北已定,犁庭扫穴之后,辽东汉人滋生,都是山东、河南、河北的移民,辽东之祸已无。喀尔喀臣服,又夹在罗刹与中原之间,火器既出,分封建制,其已无祸乱之力。”
“西南土司,不值一提。纵然作乱,前朝开拓云南三百年,又有我朝蓄力,也无祸患。”
“雪山之上,再无吐蕃。”
“那么,我朝的‘朔方、雁门、辽东’等边患,其实就在西域。而我朝的‘通东西往来之利’的‘西域’,就在南海。”
“张骞凿空西域,于是汉年入百万;唐有安西都护,于是长安有胡椒宝石。如今旱路已废,西洋人帆船万里,西域已非汉唐时候的东西交汇之地。我朝欲有‘凿空西域’之利,必要经营南海。南洋,才是我朝的西域之利。”
“而地理上的西域,北接罗刹、西毗游牧,黄、绿诸教混杂,自归义军败亡,又六百年不闻汉音,此地若不经营好,日后必为我朝汉之朔方、明之辽东。”
“既比汉唐宋明,则我朝之阳关,当为台弯;我朝之辽东都司,当为西域;我朝之突厥匈奴,当为西洋诸国;我朝之西夏,当为安南缅甸……至于罗刹,不过怛罗斯之战中的大食,其力已尽,西伯利亚苦寒,纵然接壤,也不过千人之战,百年之内无伤大雅,除非百年后有可载万钧之车马贯通西伯利亚。”
“以台弯而为阳关,我朝之安西都护府,当于马六甲诸国;我朝之北庭都护府,当为日本琉球。”
“得帆船之利,则安南米为安西军屯粟;得火器之雄,则日本铜银为北庭之兵。争雄于海上,并驱于西洋诸国,会猎于南洋。”
“大洋为汤兮,岸为鼎镬!舟为刀箸兮,共分南洋麋鹿!如此,方不是刻舟求剑,而是察于汉、唐、宋、明之得失。”
“父亲以为,这样破题,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