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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格勒原。
格勒原是极北草原最靠北的一块草原,比邻极北雪山下,这里也是极北草原上最苦寒的地方,就算现在是盛夏时分,夜晚依旧带着一分令人心悸的寒冷。也正是因为这里气候太过恶劣,所以这块草原的主人是极北诸部落中实力最弱的库玛部塔塔木汗王。库玛部牧民不到四十万,不论是武力,财力,人力都弱的不值一提。这也是三年前时候塔塔木汗王的小儿子胡扎??塔塔木冒犯了夜星辰与雨蒙??额尔敦刻图公主,赤那思部问也没问塔塔木汗王就将之处死,草原上实力才是硬道理。
当塔塔木汗王得知儿子冒犯了雨蒙公主被处死的消息时,第一反应竟不是为儿子的死感到悲痛,而是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说:“幸好赤那思和阿日斯兰没有深究,否则库玛部搞不好会被老狮子王灭掉,甚至自己这个汗王也小命不保!”并不是部心疼儿子,只是库玛部实在不值一提,他想为儿子报仇也没那实力。
而且他天生爱享乐,带兵打仗这样劳什子的事情他做不来,更何况又不是只有胡扎一个儿子,死了就死了,胡扎娇生惯养,尽为他闯祸,死了倒也能清净。为胡扎搞了个天葬后,塔塔木汗王又沉浸在夜夜酒肉欢哥中以摆脱深切而悲痛的丧子之情中。
库玛部牧民生活清苦,可塔塔木汗王不在意,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库玛部近四十万牧民,难道一年的上缴还养不起本王么?”既然汗王都是这样的心思,下面的贵族更不用说,皆以剥削牧民攀比奢侈华艳丽的生活。库玛部的牧民生活雪上加霜。
临近九月,天气越来越冷,仿佛近在咫尺的巨大雪山像是在散发侵髓入骨的寒气。一轮金色的圆月挂在天边,清寒的月光洒在清澈见底的格勒原的草地上,露出下面砂石黑黝黝的阴影。塔塔木汗王的帐篷外,两名守卫武士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袍子,长枪抱在怀里,仿佛把冰冷的铁质枪杆抱得越紧就越温暖。他们黝黑消瘦的脸上肌肉哆嗦着,牙关打着战,拼命跺着脚。这才是八月底啊,夜晚就如此之冷,格勒原已经是极北之北了,再往北就是极北经年不化的雪山,翻过雪山传说是茫茫一片的冰海——可这只是传说,没有人能活着翻过雪山过。
丰饶的离火原与乌苏木原的八月夜晚依旧温暖舒适,蟋蟀蝈蝈会放肆的清鸣。掀开帐篷帘子向外看时就会有萤火虫飞进来。好心的牧民也不赶,任凭小虫子飞啊飞,也好给他们带来一分光亮,虫子飞累了,落在角落一动不动,善良的女主人将之捧起来放出去。而帐外会吹来温和带着水汽与青草辛香的风。那样舒适的牧场那里是库玛部这样酷寒的地方能比的?
两名武士守在帐外瑟瑟发抖,此时多想能*的喝一口白月醉暖暖身子,可白月醉是贵族们才能享用的东西,他们没有资格喝。可身后的帐篷里却传出阵阵放肆的笑声,塔塔木汗王那粗重的鼻音像气短的公牛,已经醉的口齿不清了,“来来来,美人,再陪本王喝一杯……来,全喝掉,全喝掉,乖……”帐篷里传来女子娇声的推阻,可在好色淫.靡的塔塔木汗王眼中,更像是欲拒还迎,还有一连串符合的狂笑声——库玛部的贵族基本都在。两名武士听着帐篷里混乱不堪的声音,相互看了看对方,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又不知道是哪家牧民的姑娘被抓来了。塔塔木汗王最珍贵的小儿子当年也是这样不是只好鸟,全是和他父亲学的。不过胡扎已经死了,三年过去了,深受其害的库玛部牧民连想都不愿意多想他一下,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夜空中突然飘来一朵乌云,将清寒的月亮遮了起来,大地似乎一下子暗了起来。透着周围牧民家帐篷星星点点的光,整个库玛部营盘像是突然升起阴冷的薄雾来。天空中那乌云的水汽全都降了下来,被干冷的地面凝结成水雾。很快的,周围营盘的星星点点的光也变得朦朦胧胧看不见了,两名武士面面相觑——这样诡谲的天气可是第一次遇到。
好冷。这股冰冷的水汽像是蚊虫一样拼命往他们身上冲,羊皮袍子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黏糊糊冷冰冰,好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武士心中总觉得有一股子不安,他们不由得提高警惕,伸手握紧了长枪的杆,双腿叉开摆好姿势,随时准备应对特殊情况。
身后的帐篷中传来女子的惊叫和男人的狂笑声——贵族们的兽性终于爆发了么?这名牧民家无辜的女子可能经历的是地狱般的一夜,终生难忘。不,如果她还能活着的话,这一晚她永生难忘。可是经受一夜蹂躏的女子,恐怕第二天连一滩稀软的彘肉都不如……
可帐篷里贵族们淫.靡的狂笑声下好像又有一种声音——听的不太真切,像是索索声,好像有虫子从草叶上爬过,压弯了草茎,等虫子跳开落到旁边的草上,叶子茎干又弾直的声音。可这样酷寒的环境下,虫子们早就躲起来或者飞到南边温暖的牧场去了,怎么可能还有?
雾气变得越来越黏稠阴冷——绝对不正常。两名武士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握着武器的手中满是冷汗,
“你看,有人!”一名眼珠是褐色的武士惊声说道。
另一名武士眯着眼看去,透着浓浓的雾气,真的像是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过来。他的身子罩在宽大的袍子中,头上戴着兜帽,看不清脸,本该是脸的地方是一片浓重的阴翳。他没有脚步声,而是一种虫子爬过般的索索声。
两名武士上前一步,大喝道:“什么人!”然后绷紧身子,等待那人的回答。可那个黑色的影子没有理会他们,依然不紧不慢的接近着。他脚步的声音像踩着一个固定的频率,不紧不慢,像死神接近时不急不缓又令人等待的发狂的声音。
那个漆黑的身影站在他们身前五步远处停下来了,隐在兜帽下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两名武士相互看了看对方,交换一个紧张的眼神。他们感觉是一样的,尽管对方是一个人,可是两人心中都忍不住升起恐惧感,是那种面对陌生事物时身不由己的恐惧。在他们感觉看来,眼前这个东西绝不是‘人’。
“啊——”那名褐色眼睛的武士突然丢下武器捂着腿跪了下去,他凄厉的惨叫声像午夜爬出来的鬼令人头皮发麻。而帐篷里的贵族们依旧**得放纵他们的肉欲,丝毫没有注意到帐外发生的事情。
他的腿上竟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的不知名的小虫子,虫子不足半个指甲盖大,身上的壳乌黑油亮,两只眼睛的地方小小的泛着血红色的光。虫子数量很多,像是从脚下砂砾的缝隙中钻出来的一样,它们沿着武士的腿啃噬着,撕咬着,发出梭梭的鸣叫声,武士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这种嗜血的小虫吞掉血肉,一眨眼的功夫,武士双腿变成皑皑白骨。
另一名武士看着眼前一身黑袍的陌生人,又看看身边痛苦翻滚惨叫的同伴,脸上恐惧的表情无以加复。他慌乱的丢下武器,失声叫道:“鬼东西,鬼东西……”然后拼命向远处跑去。可他跌跌撞撞跑了两步就栽倒下去,狠命用手抓着脸,指甲深深嵌进皮肉中,一道道透骨见肉的血痕留在他脸上。脸上是刺痛又发痒的感觉,他脸上血淋淋的伤口中,竟也是那样乌黑的红眼小虫,虫子的口器飞快张合着,啃噬着他的血肉。他想求救,想惨叫,可挺起的胸膛中气息像是被堵在肺里一样,怎么也叫不出来,喉咙里只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他脸上的皮肉已被啃噬殆尽,露出森森的骷髅,牙关那里连带着下颌,依旧张合着,想发出嘶吼声,可身体这具皮囊像满是虫子般。黑亮的嗜血小虫从内向外咬穿他的血肉,咬破他的皮囊冲出来,发出令人心悸的蜂鸣声。
这一过程发生的飞快,不到五息的时间,两名武士全身的血肉都被啃噬干净,只留下两具白骨。小虫们心满意足得吱吱叫着,向一直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黑袍男子爬去,从他黑色衣袍钻进去,就像男子的身体住满虫子般。黑袍人默不作声继续向帐篷中走去,他冷漠的连看都没看那两具枯骨一眼,大步跨了过去,将枯骨留在身后。他面前是传出女子叫声与男人笑声,满是酒肉香味宛如天堂般的帐篷,身后是浓重的雾气,两具白骨被丢在地上。仿佛他就是人间与地狱的分界线,只要再往前跨一步,就能把眼前满是人间奢靡的快乐地方变成森森白骨飘荡着阴魂的地狱。
黑袍人从长袍下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白的发灰,是那种不见血色的苍白。他伸手掀开帐篷,帐篷中温暖明亮的火光射了出来——像是被这亮光烫到了般,他的手猛地缩了一下。如同鬼魅般不敢触碰光亮,“哼——”他隐在兜帽下的脸发出一声轻哼,再一次果决得掀开了帐篷。“纵然人间化为累累白骨,与我何干?”他嘶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大步迈进帐篷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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