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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牢关,皇甫嵩大营,朱隽踏着满地风尘昂然直入。
皇甫嵩神色凝重地迎上前来。向朱隽道:“公伟(朱隽表字)贤侄。可曾接到天子诏令?”
朱隽道:“不曾!大军留滞汜水已有月余,奈何迟迟不得天子诏令?军中粮草不日将謦。洛邑近在咫尺却不能入见,将士多有怨言,长此以往,恐有哗变之忧耳。”
皇甫嵩忧心忡忡地说道:“大将军与阉党争斗急矣。”
朱隽把手中马鞭往地上狠狠一掷,愤然道:“阉党祸国,大将军诛之可矣,奈何令我等留驻于此,不得与归?”
皇甫嵩道:“今阉货蹙硕为西园上军校尉,节制天下军马,大将军亦受其约束,若我等军马回京,恐受阉党掣肘耳,则阉党尽有羽林、南北精锐,行事再无忌惮,大将军再无所凭峙,恐为所害。”
朱隽长叹一声,说道:“军粮将尽,如之奈何?”
皇甫嵩凝思片刻,道:“尝闻颖川、陈留黄巾复起,为祸甚烈,不如引军击之?料想贼寇多有余粮,当可抢而食之。既可解决军粮匮乏之忧,又可协助地方并力破贼,诚可谓一举两得耳,公伟贤侄意下如何?”
朱隽叹道:“也罢。”
……
长社,马跃大营。
廖化皱眉道:“督帅,颖川其地,我军已得十之六七,所剩廖廖数城,亦不日可下,骤尔弃走,可谓自绝根基,岂不可惜?”
彭脱亦劝道:“弃颖川而就他处,恐难有作为。”
卞喜干脆道:“督帅可引军自去,我等留下固守以为根基,如何?”
马跃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沉声道:“尔等意欲不遵军令乎?”
孙仲闻言脑海中顿时掠过波武惨死时的景象,顿时激泠泠打了个冷战,颤声道:“末将愿誓死追随督帅,永不背弃。”
廖化鄙夷地掠了孙仲一眼,奋然道:“某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督帅,纵然刀斧加身,某亦直言,今弃颖川,实乃自绝生路耳。”
马跃目光阴森,正犹豫不决之际,忽有流寇入营来见,神色间颇有激动之色,叩首道:“大头领,三将军谴使来见。”
廖化、卞喜、孙仲、彭脱四人闻听此言,尽皆色变,莫名的惊喜霎时从四人眸子里野火般燃起,仿如黑夜中遇见了指路的明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唯有马跃全然不知,蹙眉问道:“哪来地三将军?”
那流寇本是南阳黄巾出身。自然知晓三将军就是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三弟,人公将军张梁,遂颤声答道:“三将军者,大贤良师三弟,人公将军张,讳名梁!奉大贤良师旨意前来兖州督师。”
“张梁?”马跃淡然应了一句,旋即反应过来,失声道。“什么?人公将军张梁!?”
流寇道:“正是!”
马跃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凛然、掠过廖化四人脸上,只见满脸皆是激动、喜悦之色,顿时心情越发沉重,从廖化等人地表现可以知晓,张角老道在黄巾信徒中间地威信是何等崇高?想想也是,如果张角老道没有几分本事,如何组织起声势浩大的黄巾大起义?黄巾军虽多是裹家带口地乌合之众。却也不乏狂热的信徒。
马跃虽然喊出了八百流寇的名号,却从未否认过黄巾军的身份!八百流寇毕竟是从黄巾军地残骸中杀出来地,与黄巾军有着千丝万缕地联系,要想斩断关联谈何容易?如若操之过急,反恐流寇将士心生怨怼。那可就因小而失大了。
这下事情可难办了!
冀州黄巾的确是全军覆灭了,张角老道也已授首,可张梁这祸根却怎么就苛活了下来?人家虽然狼狈,可正经是黄巾起义军地三将军。张角、张宝皆已身死,张梁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最高统帅,自今而后,八百流寇岂非便要听命于他?
这对于马跃而言,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八百流寇地命运已与他地命运结为一体,我命由我不由天,岂能听凭张梁摆布?
想到这里。马跃脸色一沉,厉声喝道:“竖子安敢信口雌黄!?冀州义军业已全军覆灭,大贤良师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三兄弟皆殁于军中,何以便来兖州?此分明乃是汉军奸细,故意冒充三将军之行藏,来欺诈我等……”
“谁言三将军已然殁于军中?”
马跃话音方落,便已被一把铿锵的声音所打断,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杀机。厉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大营?典韦~~”
恶来典韦昂然踏前一步,森然道:“在!”
马跃一句“擅闯军营者、格杀勿论”尚未说出口。来人已然闯入大营,却是一条雄壮大汉,手持一柄宝剑,剑柄上嵌有七粒璀璨夺目的明珠,明珠上洒出毫光万道,整座军营地灰暗都为之消退。
大汉将手中宝剑往头顶一举,大声道:“大贤良师随身信物、七星宝剑在此,尔等见剑如同见人,如何不跪?”
廖化四人窃窃私语,相顾肃然,此剑天下闻名,乃不世奇珍,果是大贤良师随身宝物……七星宝剑无疑!遂纷纷拜倒、以首顿地,口中激动地高呼:“吾等叩见大贤良师,大贤良师千秋万代,万代千秋~~”
马跃心中冷然,还千秋万代,张角尸骨怕都成灰了!
典韦昂然踏前一步,正好阻在那大汉与廖化四人之间,此刻见廖化四人向他叫拜不已,又久等不见马跃下令,当下退开不是,不退好像也不是,只得像木头般愣愣地杵在原地。马跃眸子里杀机一闪,正欲一不做、二不休下令许褚、典韦尽杀营中人等灭口,营外忽又传来一把熟悉地声音。
“伯齐,我听说三将军谴使来见,可有此事?哈哈哈,三将军即至,想必大贤良师大军也相去不远,大事可图矣~~”
声随人至,裴元绍已然昂然而入。
马跃心中叹息一声,眸子里地杀机潮水般退走,知道再想杀人灭口已然不能够了,他能狠心杀了廖化等人,却不能杀了裴元绍!如果连裴元绍都要杀掉,今后还靠谁给他卖命?八百流寇岂非人人寒心?
那大汉见马跃久久不跪,再度大喝道:“大贤良师宝剑在此,如何不跪?”
马跃目光一凛,知道这一下要是跪了下去,事情就是板上钉钉再无挽回的余地了!正思索退路之际,身边的郭图忽然阴恻恻一笑,冷然道:“广宗兵败。大贤良师所部全军覆没,随身信物亦有可能落入汉廷之手,单凭一柄七星剑,只恐难以证明三将军之身份罢?”
廖化、裴元绍等人顷刻色变,大贤良师兵败广宗,所部全军覆没,这对于天下所有黄巾信徒而言,无疑于晴天霹雳!张角在黄巾信徒心中乃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是他们地精神支柱,现在连张角都败了,黄巾军还会有什么希望?
那大汉勃然作色,拔剑在手厉声道:“匹夫安敢妄言?”
郭图脸色一变退开一步,恰好躲在典韦身后,典韦眉头一蹙闷哼一声,两眼如电恶狠狠地瞪在那大汉身上,那大汉凛然退下一步。遂不敢妄动。裴元绍等人见营中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马跃神色稍缓,淡然道:“大贤良师兵败广宗,冀州黄巾全军覆灭,大贤良师以下所有义众尽皆战死。故而三将军身份真假难分,此事容后再议。典韦,可带来人下去竭息,待查明真伪再做计议。”
廖化四人闻言仍旧将信将疑。裴元绍却对马跃的话深信不疑,闻听张角身死、冀州黄巾兵败,不由脸显沮丧之色。
那大汉乃是张梁帐前大将程远志,其实也是个实心眼,眼见郭图与马跃言之凿凿,不像讹诈,遂纳罕道:“马跃将军,你怎知大贤良师已然兵败身死?”
马跃哂然问道:“可曾有假?”
程远志脸上倨傲之色尽去。老实答道:“不曾有假,大贤良师确已身亡,所部义军亦多半阵亡,唯末将及高升将军保护三将军拼死杀出重围,一路南下来投颖川,还望马跃将军倾力辅佐,重整往日气象。”
廖化四人这才信了,纷纷目露戚色。彭脱与孙仲尝受大贤良师活命之恩。闻听张角死讯更是伏地嚎啕起来,如丧考妣、十分悲切。
……
昌邑。新任兖州牧刘岱府邸,觥筹交错、气氛颇为热烈。
刘岱从家奴手中抢过酒勺,亲自替刘备添酒,复又亲热地执住刘备双手,诚恳地说道:“玄德亦汉室宗亲,彼此一家,理当相助。若不见弃,可辞平原县尉,岱当虚陈留郡都尉一职以待之,不知玄德意下如何?”
刘备感激涕零,当即拜倒于席上,朗声道:“备~~愿效犬马之劳。”
刘岱甚为得意,抚掌笑道:“吾得玄德之助,犹如猛虎之添双翼也~~哈哈~~”
东平相张邈素与刘岱友善,闻言笑道:“公山(刘岱表字)具言猛虎之添双翼,得玄德之助可谓添一翼,然不知另外一翼安在?”
刘岱拍拍额头,大笑道:“吾醉矣,言之有误,哈哈~~”
张邈掠了曹操一眼,道:“孟德亦大才,可为公山一翼。”
刘岱闻言喜上眉梢,道:“孟德若愿相助,当为东郡太守!”
曹操一听正中下怀,当时就欣然道:“操~~敢不从命?明日便辞广平都尉职。”
刘岱越发欢喜,又饮数杯终不胜酒力,向众人告声罪在家奴地搀扶下,先行离去不提。金乡令程昱悄然凑到好友、中牟令陈宫身边,附耳低声道:“公台(陈宫表字),今外戚、阉党相争,帝室衰微,天下不久必将大乱,吾观曹孟德颇有枭雄之姿,来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者,必此人无疑。”
陈宫凝然点头道:“然,仲德(程昱表字)所言甚合吾意。”
程昱又道:“日前孔伷谴使告急,具言陈留黄巾复起,料想刘岱不会坐视不顾,不久必谴人击之,曹孟德既为东郡太守,东郡庇邻陈留,必然率军往讨。你我何不往而试之?若曹孟德果然能够成事,当倾力辅佐之,公台意下如何?”
陈宫应道:“宫亦有此意。”
计议已定,程昱、陈宫两人各提酒盅径奔曹操席前而来,曹操正与张邈遥相举杯,感激张邈方才举荐之功,眼见程昱、陈宫联袂而至,又见二人仪表不凡、举止间颇有名士风采,狭长地小眼睛里遂掠过一丝莫名地精芒,慌忙跪身坐起,笑脸相迎。
程昱偕陈宫至,互通罢姓名,便径直问道:“公可知陈留、颖川黄巾复起,为祸甚烈乎?”
曹操道:“操亦有所耳闻。”
陈宫道:“若公为主将,当以何策以破贼?”
曹操眸子里掠过一丝凝重,低声应道:“陈留贼寇虽从,皆乌合之众,颖川贼寇虽少,皆亡命之徒!尤其是贼酋马跃,操尝于南阳白龙滩与战,此人智勇兼备、深谙带兵之道、颇有乃祖遗风,不可轻敌!若操为主将,当以驱虎吞狼之策以破之。”
程昱神色一动,问道:“何谓驱虎吞狼?”
曹操道:“颖川马跃是为虎,陈留张梁是谓狼,张梁部属虽众,却多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马跃部曲虽少,皆虎狼之士、骁勇善战,且此人颇有主张,必不肯居于人下。若逼之甚急,恐二人齐心协力,急切难图!若缓而图之,虎狼必然相争,贼寇不战自溃。”
程昱与陈宫对视一眼,皆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