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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为,冥冥玄妙,这世上真会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可是渐渐地,这剑失了灵气,再不会给他任何反应,就好似这经年累月里种种的相依相伴,都是一场痴梦,从头到尾,原只是他一人在说,无人与共。
剑身出离剑鞘,闪过一道耀目的精光。
他阖上写满倦意的双眼,将脸贴到冰凉的剑身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对不起……”
声音似有还无,是他在低低地念着。
“你若有灵,好歹叫我知道,你还在……”
裴瑶卮知道自己是在睡梦里。
起初,她拼了命地挣扎着想要醒转,但却如同攻城略地,数翻努力,皆被不知名的力量压制了下来,到了这会儿,她连神识之中都只剩下了疲惫,懒怠怠的,行将就木。
她隐隐觉得,若是任由神识就这般昏睡过去,自己便也再不会醒来了。
一个声音在说,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挺过去,活下来,只有活着,才能护好了亲朋,报偿了恩仇;
另一个声音则问,活下去,为什么要活下去?
这十丈软红,伤情伤心,经年的欲孽纠缠,你还没受够吗?
睡吧,这一回,只要睡过去,便可以超脱了,只要睡过去,便不会再有束缚,不会再有封印,更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经历那些噬心的苦痛了……
然而,这个声音终究还是食言了。
摇摆不定之间,她恍然间只觉一道红光朝着自己狠狠击来,再睁眼,她便愣住了。
眼前,是熟悉的裴氏旧府——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又来了,又来了……这噩梦,到底是怎么都不肯放过她。
坐在自己房中窗下,侍女织风满面愤恨,拉扯着她的袖子,恨恨不平的说,姑娘,您还要被那太子戏耍到什么时候?
裴瑶卮心里头发慌。
她能感觉到,自己这两段隔着年岁的神识,正在渐渐融合,便如同那三年剑中生涯,她明明知道什么都知道——知道萧邃会悔婚,知道自己会痛苦悲愤,知道东宫失位,知道裴氏族倾,可是她却也只能‘知道’,而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她重复不断的经历过往,说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做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光是经历场景还不够,还要将那时那刻的心境,一遍复又一遍的品尝。
便如此刻,她只想跑出门去,远离这一切,可实际上,她却只能皱着眉,对织风道:“不准听风就是雨,满嘴胡言!”
接下来织风就会说,自己哪里是胡言?
“那顾氏素来是效忠东宫的!之前顾家人顶了咱们家二公子的职位,断了二公子的升迁之路,您还能觉得是意外巧合,可现而今呢?昨个儿奴婢还听说,二公子近来在朝中屡屡遭受东宫一党打压,这也是奴婢能胡言的出来的?”
说着,她内外窥了窥,见左右无人,也不顾裴瑶卮已经很是难看的脸色,巴巴地凑到她耳边道:“姑娘,还有一件事,奴婢……奴婢心里揣了数日,一直都不敢告诉您……”
裴瑶卮最后一点子清明的神识还在想,那你就千万憋住了,别告诉我。可出口的话却是在说:“有什么不敢说的?”
“奴婢还不是怕您太痴了,听不得这样的事么……”她说着,声音似乎更低了些,“前些日子,许国公做寿,咱家二夫人也回了母家,奴婢听二公子院儿里,跟着二夫人回家的丫鬟说起,说是,二夫人当日在潘家,曾私下里与太子殿下见过面呢!”
裴瑶卮当即冷了脸,“胡说八道!”
织风一缩脖子,“奴婢哪敢胡说!……那丫鬟还说呢,撞见那场面时,二夫人提泪涟涟的,太子殿下也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瞧着……便不寻常……”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裴瑶卮这会儿,只觉一股子怒气与担忧并起上头,彻底冲散了她脑中最后的清明。
织风还在说:“姑娘,您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回遇上太子爷便这般的痴?就算二公子的仕途被打压,您咬定了是意外,就算那丫鬟也都是胡言乱语在骗奴婢呢!可是……”她眼里满满一副心焦的模样:“可是前些日子,那二夫人与东宫往来的书信您都亲眼看见了,这两人的笔迹您哪个不认识?怎的就偏偏要自欺欺人,就是不肯相信他们俩有私呢!”
裴瑶卮眼里渐渐有些红了。
“织风,”半晌,她定定地望向织风,将人唤了个激灵。
织风紧忙道:“您说。”
“这件事,”她问,“二公子院儿里的丫鬟因何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