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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是安宁了许多。
想想第二天就要见到李孟,这贾大山心中还真是有些不安,第二天一早就有人过来领着他去清军厅那边等待,这里原来是济宁卫的衙门。后来裁撤,等到胶州营的兵马驻扎过来,就把这里当作了官厅。
在偏房等了两个时辰,那边就说是李大帅到了,贾大山连忙和过来招呼的亲卫一同前往,走在清军厅的走廊之中,贾大山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他今年四十多岁的年纪。也该是回家好好过日子。何必又那么多地想法,乱世之中能有个太平已经不容易。再奢求其他未免太过了。
官府招安,被招安的人有一万人,真正能被收编的能有五百人也就不错,而且这被招安的头目都是给个不要紧的官职打发,贾大山也不图什么了,只求对方不要胃口太大,一口气把自己吞下去就好。
一进正厅,那名亲兵闪在一旁,低声说道:
“贾员外,我家大帅就在上首。”
贾大山向上一看,却发现一名年轻人坐在当中,两侧各有些武将站立,这李大帅这么年轻吗,那些武将也都是年纪轻轻,但看这些武将地服色打扮,站在最末的一位应该是个千总。
千总在其他地方不值钱,大明军中这千总差不多烂大街了,但山东兵马能做到千总统领一营已经是了不得人物,在归德府的屯田田庄之中,也有一位千总在,地位极高,屯田田庄和灵山商行那些见了自己牛气万分的人物在这千总面前都是恭敬异常。
这样地人物都要站在下首,看来这中间的年轻人的确是李大帅了,看看对方如此年轻却有这样的地位,而自己四十多岁还不过是个流贼的头目,贾大山更是有些心灰意冷,边上的人又是低声催促了一句。
他这才是猛然惊觉,连忙的跪了下去,口中一边赔罪,一边报上自家的名号,并说鬼迷心窍,罪该万死,只求大帅开恩,给个改过自新地机会云云。
贾大山的这些说辞,不过是招安的常见套路,该说那句话早就是有人指点,既然是能在这正堂上磕头,那肯定是官府接受招安,走个形式罢了。
接下来就该李孟说几句了,无非也是当今圣上慈悲之类的话语,贾大山跪在上,却听到上面那年轻人温声的说道:
“归德府拓城贾某,有忠义之心,朝廷理应重赏,以示大明天威恩赏,本官觉得,就做个守备吧!”
贾大山跪在那里,听到这个“守备”两个字,再也不顾不得什么礼数,愕然的抬头望着那年轻人,守备是什么级别的官员,有那领着五万兵马被招安的大头目也就是给个守备地官衔。
眼下自己手中兵马,差不多都是在山东地控制之下,那有什么实力可言,为什么居然给个如此高的官衔。
但不管对方地用意为何,给出这个官衔来,等于是自己一步登天。贾家虽然是大族,但却一直没有什么人有官身,文武两途上都是没有族人为官,所以规模再大,也就是个土豪而已。
但贾大山做了守备,说是光宗耀祖也不为过,贾大山愣了一会,却是泪流满面。只是砰砰的在地上磕头谢恩。
李孟这个任命一说出去,在正堂上两侧侍立地武将们也有些错愕,王海担任亲兵营统领这样的要职,也才不过是个守备的职位,这“李振海”贾大山不过是个势力弱小的降将,怎么就有这样的高位。
那边贾大山拼命磕头,带着哭腔谢李孟的恩赏,本来这些事情应该是文官或者是内监主持。但在山东地面,这些事情其他人怎么敢伸手,既然是李孟招降授官,那这贾大山则就是承李孟的恩情。
“贾守备家中乃是归德府的望族,本是良善之辈。之所以走入歧途,只怕是心里一时糊涂,如今河南地纷乱异常,南直隶淮北一带也是如此。这等缙绅误入歧途,我等朝廷兵马,要有治病救人地心思,对这等幡然悔悟的,要欣然接纳才是……”
众将也已经是想明白,即便是这贾大山被升为守备,充其量也是个外系的将领,没有太多实权。没什么打紧。
可李孟这番话却让众人有些糊涂,自家大帅可不是这等说场面话的人物,不过李孟说完之后,笑着回头对身后的袁文宏说道:
“袁先生,今日这处置,写成文告,交给下面去其他地方分发,要用心去办!”
袁文宏连忙的点头答应。这正堂中多是只知道行军作战的武将。李孟方才的那些话,也就是他明白了几分。
跪在堂下地贾大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一名土豪能见过什么市面,此时乍得高位,已经是激动得哭起来。
这种身份地位突然的变化,一个人甚至是他身后的家族,在这一刻命运都已经是改变,这种冲击寻常人哪能没有什么反应。
站在正堂上的将官们也大多是出身卑微,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也都是当年想都不敢想地,看见这贾大山的激动,人人都有些感慨,一时间那种排他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袁文宏恭敬的站在李孟身后,一边回忆默诵者方才自家主公说地那些话,考虑用什么样的话语表达出来,地方上的人才能看得懂。
千金马骨的典故,袁文宏是知道的,已经被领下去的贾大山,就是这“马骨”了,这的确是很普通的计谋。
不过向来是自诩聪慧地袁文宏却也是赞叹,这等普通的计谋,用在此处,的确是大有效果。
大明下辖各省,纷乱者已经是近半,流民求活,地主自保,官军征伐,几股势力纠缠不休,互有消长。
胶州营若想成事,仅凭这山东一省之地,屯田田庄之民,几万兵,那实在是显得太过单薄,要想趁乱聚拢势力,李孟现下是朝廷的总兵大将,也是官家的身份,和那流寇自然是不共戴天的立场。
而官兵那是朝廷的属下,李孟既然是山东总兵,那也就是被划定了范围,若是朝着其他的地方伸手,未免是太过大逆不道。
剩下地也就是这地方上地豪强了,科举有东林文士,从军有世代将门,大明除却江南和南北直隶两地之外,绝大多数地方的地主豪强并没有什么进入官场地机会,只能是世世代代当个土豪。
偏偏这些人是地方上真正的统治者,有土地,有人力,可以聚拢起来大批的庄丁乡勇。这些豪强也是墙头草一般,朝廷的大义,官贼之分对他们来讲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只要对他们自己有好处的,他们才愿意跟随。
但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来说,他们率领的士卒和队伍,是对地方上的豪强地主极为痛恨的,而且流民如蝗,需要豪强地主家中积储的粮草为补给军需,所以双方遇上,定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自从陕西大乱以来。也不知道多少豪强地主,致仕的官员,家中地庄园砦堡被流寇打开,积储全部被掠走,全家被杀的一人不剩,当年地主们压榨泥腿子太狠,而今却是被找回来了。
地主豪强天生和官府是亲近的,但问题的关键是官兵太过废物。任由流寇在各处横行,豪强们就算想要投靠,也无处投靠,想要得到救援,往往是孤军奋战,这种局面,就算是想要投靠,也是无处投奔。
和流贼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和官兵却联系不到,即便是联系到官兵,往往不是开拔就是被流贼打败,豪强地主们只能是自保,但往往是势单力孤。
不过。闯王李自成进入河南之后却有个变化,他开始注意招揽这些这些乡绅豪强,因为“闯贼”从前的所作所为,地方上的这些豪族还是宁可死战也不愿意投奔。但也有少数的士子文人和世家子过去加入。
为祸天下地流贼却要招揽这类人,李自成到底有什么心思,大家心里都是明白。
不可能投奔闯贼,官兵却无法投奔,李孟就以一名统兵大将的身份出现,收拢这些乡绅土豪为主的地方势力,他的大明总兵的身份,会让很多人接受。但有个细微处很多人可能注意不到,李孟招抚流贼从来都是用山东总兵的身份来做,而从来不提什么大明的朝廷,什么圣明的天子。
开始争取这部分力量,并且成为这部分力量地代言人,尽管做的隐晦,可他身边的人同样能猜到他的心思。
袁文宏自然是心中明白,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跟着干下去。只要是成功了,自己这种永远不可能进入中枢的士人。可以陡然高升,到那从前连想像都不敢想像地地位上去,至于失败,袁文宏却也坦然,被人谋夺家产之后,快要冻饿至死,最坏也就是这个结果。
文人想的总比平常人多些,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以李孟这山东总兵的地位,什么时候出现这样地念头,这年月,从微末士卒到一方大将的人,不光是李孟一个,可那些人都是安享富贵。
辽镇总兵李成梁据有辽镇将近六十年,最鼎盛时候家丁近万,可以动员士兵十几万,又有关外的大片土地,形同关外王一般,连满清的奴酋努尔哈赤都是他的义子,恭恭敬敬有如奴仆。
那时辽镇号称天下最强,又有辽兵甲于天下的说法,但李成梁一直是呆在他那个位置上,直至老死也没有异心。
可李孟为什么有此野心,袁文宏进入胶州营的核心参赞机要以来,从李孟十几个人推车贩盐开始直至山东总兵这位置,好像是每一步都在为那个不可对人言的野心做打算,每一步都在准备。
李孟他地谋划,他的方法,他的行动和他的计谋、武略,看起来都是平常人的平常做法,但难在他每一步都是正确,每一个步骤都是通过最短的距离到达目标,这么十几年下来,距离野心却越来越近。
袁文宏是读儒家经典出身的士人,不信鬼神,但看这李孟一步步起家,却总是有些恍惚,莫非冥冥之中,真有什么天意不成……
感激涕零的贾大山回到了归德府,开封府地河南高官们自然也知道在官道两边那些被钉死地左军士兵,也知道左良玉被吓回来了的故事,对于贾大山被山东总兵招安并且授予守备地衔头这件很不合规矩的事情,索性是睁一眼闭一眼。
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原以为这山东总兵是个守规矩的武将,谁想到是表面上温顺,骨子里却是个更加跋扈的角色。
贾大山这件事迅速被山东盐帮和灵山商行通过各种方式宣传开去,不出半月,开封、汝宁两府地主民团多有率众投奔胶州营,求授官职。
不过此时,李孟已经是率众在返回济南的路上,河南归德府一带的事情自有文武官吏主持。
同时,在南阳府和汝宁府交界一带的闯军大营,有一名矮个子中年人要求见闯王,他说自己能推测吉凶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