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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排斥。慢慢变得不爱接触人群。
老妈带她去逛街买新衣服的时候,就特别反感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下,尤其是导购寸步不离地盯着,像盯小偷一样。心里更是巴不得立马消失。但是老妈不懂她的自卑,用那一口粗糙直率的家乡话大声询问她的意见,喜欢哪个,要不要试一试。
导购不懂老妈说什么,只是微笑着,那种笑容更让她接受不了,她没有体会老妈的爱,却常常发脾气,气愤地说不要,不喜欢,快点走啦,等等的话,用一种不耐烦甚至生气的语气一句句堵住那些出于关爱的询问。
很久之后,桑归雨才无意中知道那让老妈很伤心,记挂很久。
25床还没离开,新的25床病人已经来了,还是一个长头发的,个子很高很瘦。
感冒咳嗽后看病,抗炎治疗后好了,就回老家玩耍,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以后又开始咳嗽,还有些微血丝,看来很严重。家里是开饭馆的,已经生了小孩了。她们没什么交流,隔了一个床,也不好主动询问。
只是听到她与隔壁床聊天,知道大概情况,25床家的饭馆太忙了,加上厨师又请假,只好委屈老婆独自一人来住院。一人住院也就算了,但是气管镜检查的时候医生是要求家属陪同的,丈夫也没有空来,她就自己签字画押了。
桑归雨纳闷的是自己开饭馆不就是老板了,老板想放假还会脱不开身,实在不行,歇业一天半天也没有多大损失吧!
她是不能开口质疑的,毕竟来这里已经很难过了,再提出这种问题岂不是就更尴尬伤心。
底层的每个人都会有很多理由要卯足劲去赚钱,为了更宽裕自由的生活或是单纯糊口还房租,但是人毕竟不是草木,不能光为生活奔波,还应该看到心灵需求,如果心没有栖息的地方,在哪里都是流浪。
如果他老公肯在这样沮丧的时刻放下一切陪伴在身边,也许25床的脸就不会一直耷拉着了,而放下的也不过是一天半天的营收罢了。
记得有一次参加培训,路过一家关着门的面店,规模不大,但是地处写字楼和街道之中,可以想象生意肯定非常繁忙,门上贴着纸条,写着周六周日休息,工作日几点到几点,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有原则的小店,所以印象深刻,人不就该这样吗?该休息的时候就要果断停下。
28床的新疆女人还没把行李搬出去,又来了一位女强人,四十出头,听说肺已经不舒服十年了,断断续续的好好坏坏.....原就有支气管扩张的毛病,现在雪上加霜了。她很忙忙到从住院开始就坐在床头拼命讲电话,思绪清明,铿锵有力,内容听不分明,只知是向这人下达工作指令,向那人安排项目部署,总之是不离工作。
躺在她旁边桑归雨完全感觉不出自己在住医院,不能放松警惕,仔细聆听她的每句话,怕下一个被领导点到名字的是她,不好好听着,指不定会沦落个工作不力,扣她奖金。说实在的传到耳边每个字词她是能听懂,连起来就搞不明白了,不知是不是自己太low了,只能用“隔行如隔山”来安慰自己。
听着听着脑子就迷迷糊糊起来,昏昏欲睡不能自拔,只好随它去了,她毕竟不是一个能成大器的人啊。
这么一个富贵病,要吃得好休息得好,没事就躺着睡大觉。新28床见同病房27床的桑归雨那么安逸地躺着,她偶尔也发出感概,太忙了,没时间休息啊。
新28床很好相处,稍稍有所成的人在社会关系的处理中还是有一点能耐的,她主动,积极也乐观,与病友都聊得来。她相关的检查大大小小都做,以前还在1号楼住过一段时间,魏医生要求做什么检查也是非常配合,一个积极治疗也积极生活工作的人,桑归雨觉得如果她们相处久一点也许她会更尊敬她,谁不尊敬那些不虚掷青春的人呢,尤其对于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来说。
不过她要出院了。
低着头整理行李的时候,主任医师方医生正在看28床的检查单子,新28床就坐在床中间,沉默一会儿,很柔和地问了一句:“医生,我是不是没得救了?”
这句话吓得桑归雨停下动作,抬头看他们,她不像也不该是会说出这么沮丧的话的人啊。一个女强人的无助该有多悲伤。不敢回头看新28床的脸,她从左边的门离开了。
出院的时候桑归雨拎了一大袋药。出院小结的出院诊断和入院诊断一样,都是“结核可能”。她的气管镜检查、痰检各种检查都是好的,没有查出致病菌,只是医师仍建议用药治疗,以防可能变坏。她不知道如何选择,只得听医生建议。
结核可能?可能变坏?她得为这个“可能”吃多少苦头,就这样全部检查一遍还是不能摆脱“可能”。
这个“可能”是不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药太多,吃的时间也不一样,桑归雨买了专门的药盒,这样一日三餐都不会遗漏。
桑母现在每天的问候已经从“吃饭了吗”变成“吃药了吗”。
不过有一个值得期待的是,住院医生说,她的阴影很轻微,按疗程吃药,阴影可能会消失。对于桑归雨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她的身体没有不舒服,仍旧健健康康地生活,只要没有阴影,以后谁也不会知道,那未来的一切都可以和这个毛病划清界限。
其实得这个毛病的人身体受折腾还不算是最难受的事情,主要是世人的眼光,不管是生活还是求职,考证还是考学校都会有各种体检,而胸片是一眼就可以看透肺的。
如果阴影消失,那就相当于没有案底的出狱罪犯,可以从头开始。
“快点吃药。”
早上不到七点,桑母就端了一杯温开水,推醒仍在睡梦中的桑归雨。
虽然被吵醒,看到老妈坐在床边她还是很开心,知道老妈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那些哭过的日子因为有这样的笃定而慢慢变得不那么难以度过。
“在想什么呢?还不快吃。”桑母见女儿一副神游模样,有点不耐烦,“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磨磨蹭蹭。”
“知道了。”
“哎,你请了那么多天病假,公司会说哇?”桑母很担心女儿的身体,只是没有工作哪里有钱看病吃饭。
“那也没有办法,我只能随它去了。放心,过几天我就去上班,反正医生说我查不出致病菌,不会危害到别人。”
“你啊,吃药的时候要偷偷的,不要告诉别人你的毛病,现在人那么怕死……”桑母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桑归雨知道老妈的意思,她自己也不想说出去,要不然肯定会被歧视的,她受不了异样的眼光。
“唉……”桑母拿着水杯出了房间。
桑归雨又倒回床上,看着老妈离开的背影,非常难受,倘若可以的话她一点也不想老妈知道她的问题,只是她憋不住,那么难受如果不说出来她怕自己会憋疯。
而且医生说良好的情绪很重要,所以她就抱着老妈痛哭了一场,把住院的经过和自己的恐惧都说了一遍,现在想想还是说得太过了,害老妈跟着担惊受怕。
住院回来的第二天桑母得知女儿一天要吃一大把药,躲在房间里面哭,还说希望病都落在她身上也不愿意让女儿这样子,这一切都被桑归雨看见了。
母女两个人一个里一个外,哭得一塌糊涂。
再难受,日子还要过。
桑归雨把所有的药都撕了包装,放在药盒里,这样就算被看见也不会发现。
然后每晚她会趁着室友潘蜜拉洗澡或上厕所的时候把第二天要吃的药分好放在小药盒里面。
一周两周可以,久了还是被潘蜜拉发现蛛丝马迹。
“你在吃钙片吗?”她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吃药丸,猜想是女孩子吃钙片什么的。
“啊?”怎么刚好被看见了?桑归雨有些紧张,“钙片?不,不是钙片,就是,那个我肠胃不舒服……”
“肠胃不舒服啊,那你注意身体。”潘蜜拉没有怀疑,年轻人十有八九都有胃肠道问题,工作避免不了同事聚会或应酬。
“知道了,放心吧。”
两个人洗漱好各自上了床,和平常一样,桑归雨看英文书,潘蜜拉看演讲与口才,只是这次桑归雨无法安心做自己的事,时不时抬头看向室友。
潘蜜拉放下书,转过头:“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嘿嘿,蜜拉,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公司什么时候组织员工体检?”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会因为自己身体不合格而失去。
她美好的未来就要与她说再见了。
“员工体检?我们还是实习生,轮不到。等转正以后就有这福利了。”
“额……是吗?要转正以后?”以前她是觉得体检算福利,现在桑归雨可不想要这福利,没有机会正好,那是不是表示起码今年她是安全的。
“我觉得你很奇怪。”
“有吗?”她有表现得那么明显?桑归雨有些心虚,低头假装看书。
“不知道。”潘蜜拉想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也就接着看自己的书了。
三个月的实习期结束,转正人员的去向会在星期一在公示栏公布。
桑归雨不出所料被调到特助那里,而潘蜜拉却未能如愿,进了公关部门。
对于与帅哥们失之交臂,潘蜜拉很是伤心。
“不要难过了,蜜拉,公关部门也很好啊,而且你也擅长,以后可以大展拳脚……”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走,吃饭去。”
“好。”
“哎,等等小雨,有帅哥正向我走来。”潘蜜拉一把拉住桑归雨的后衣领,动作太突然,差点没把她拉翻到。
“恭喜你们。”裴沐航上前道贺。他的衣袖挽起,看来昨天肯定是通宵工作了。
桑归雨对于自己被分到这样一个工作狂手下有点担心,他不会要下属跟他一样拼命吧!
她只拿几千块的工资,干的是一个打工的活,不想操老板的心。
“谢谢。”
裴沐航笑笑就走了,他本来就不是特地过来与她们说话的,只是刚好经过打个招呼。
桑归雨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按钮,一回头发现潘蜜拉还在原地,“帅哥已经走了你还不走?”
“什么啊,我哪里在看他。”
“理解,帅哥嘛,我也喜欢看,但是看看不能填饱肚子啊,电梯来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