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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需老妈的安慰。
更何况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告诉室友,没确定的事情说出来只会搞得人心惶惶。
桑母知道女儿可能得结核一下子就呆了,家里从来没听说有什么亲友得这毛病,女儿二十几年都是健健康康的,很少打针吃药,这一检查怎么就这么严重,会不会哪里弄错了。
只是看到孩子情绪低落,便抛开疑惑立即鼓励到:“不要急,不是还没确定吗?你就按时吃药,过两周再去查,肯定没事的……”
如此安慰再三,说着说着语气也有些哽咽,桑归雨虽然害怕有不好的结果,但是不希望老妈担心,反过来劝她不要想太多,年轻人抵抗力好等等,母女两个抱作一团互相打气。
晚上桑母特地做了六个菜,要给女儿补身体,依照以前她回来顶多三个菜或者中午的剩菜打发,看着满桌她喜欢的菜,桑归雨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吃消炎药的这段时间,桑归雨每天都回家住,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对室友有没有危害,先防着总是没错的,真有什么她也良心不安,只是相比于宿舍,每天交通差不多要四个小时。
不过还好检查结果两天后就出来了,没有查到结核菌,属于安全没有传染性的,这样也不会连累到老妈。
为了确保消炎完全,桑归雨吃了三周抗炎药物才去复查拍CT,只是结果很糟糕,完全没有变化。
大概是刚听到这个毛病时哭得太彻底,今天听到结果反而哭不出来。
没有查出病菌,阴影却没有消失,这就很难说了。
连医生也无法直接判断,但是看他的口吻,桑归雨明白一件事,只要这阴影在,即使无法找到引起阴影的原因,即使她可以称得上活力四射,毫无病痛,医生排除了炎症之后就是以结核可能为诊断结论的,它并没有第三种说法。而结核这两个字就已经给她的职业生涯判死刑了,谁管它后面的“可能”是什么意思,谁管她实际上非常健康。
凭什么她要接受这样的审判。什么检查都是没问题的,单凭这样一个片子就证明她是病患,她才不接受。
这样稀里糊涂的结论并不能够让桑归雨下定决心开始抗结核治疗,明明健康的一个人吃那么多药肯定只坏不好。
取了片子和报告单,桑归雨来到堪称最好的治疗肺结核的医院,来了这里才知道,得这个毛病的人很多,年轻人也不少。
专科医生看过之后表示症状过于轻微无法轻易判断。只能依着前一家医院的排除诊断为“可能”。
“什么?过于轻微?我这样的情况算轻微吗?”桑归雨苦笑,这算不算这段时间听过最好的消息了,“那怎么办?”
“先吃一个月结核药,如果阴影消了说明就是了。”
“非得要吃药吗?这药不是说一旦开始吃一定要吃足一个疗程吗?如果不是怎么办?”
“你的不严重,也可以保守治疗。先不管它,等过三个月再拍片,看看有没有变化。”
“那要是变严重了呢?”
“看你自己决定。”
她怎么决定啊,根本不懂,不想吃药又怕延误治疗,怎么办?
“那医生,你建议我最好怎么办呢?”
“可以住院做个气管镜检查,确认一下。”
“住院?那,那……好吧。”总不能真的不管它吧,还是要检查清楚才安心。
“回去等通知,有床位会通知你。”
这里都是全国顶尖的专科医生,都不能判定她的健康,看来此次是凶多吉少了。
桑归雨默默走到医院对面的蛋糕店。
买了一份最喜欢的抹茶味蛋糕卷和一杯果汁,坐在靠窗的位置。
蛋糕的味道明明很好,可是她才吃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用手背胡乱一抹脸接着吃,边吃还边咧着嘴夸赞:“好吃,我最喜欢了。”
来接老爸下班的方正走到蛋糕店橱窗外就看见一个傻女人一个劲猛吃蛋糕,边吃边流泪,还笑得很诡异,说不清缘由,反正肯定比嚎哭难看不只十倍。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表情,是蛋糕口味太奇葩吗?
反正时间还早,让他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方正走进蛋糕店,敲了敲那个女人的桌子,有礼地问道:“你好,蛋糕不好吃吗?”
桑归雨没想到还会有人搭讪,在她明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时,她严重怀疑这个身高有点过头的大男人是不是眼睛不好。
她在哭,或者更贴切的形容是在又哭又笑地发疯,陌生人不该敬而远之吗?
愣了许久,看到他两个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有些浮肿的脸,感觉到他的耐心与善意,桑归雨这才慢慢收拾好情绪,露出一个笑脸算是招呼:“蛋糕很好吃。”
方正看到她身边有一个黄色大牛皮纸袋,是医院专门用来装片子的袋子,看来是一个失意的病人。又因为这店的对面就是专科医院,方正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也就不问她哭的原因,继续与她讨论蛋糕点心什么的。
“谢谢你陪我聊天。”说说话好像心情好一点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态坐下来与她说话,她都很感激,而且她也能感觉得出来,他虽然刻意避免触及她的伤心事,但总会有意无意地鼓励她想开。
也因为他的善意让她舒缓了不少。
接到通知住院的电话后,桑归雨就向公司请了一周的病假。
组长关切地询问她的身体,语气欲言又止,桑归雨知道她马上要转正了,如果这时候请太多假会让公司有意见,进而可能对以后的工作有影响,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如果真的是这个毛病,公司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最近她上网查了许多资料,知道这个结核已经不算是绝症了,只要足疗程的治疗大部分都会好的,治愈的人就与普通健康人群一样可以参加各种活动,只是社会上对于这个疾病的认识太少也太狭隘,求职中被歧视是毋庸置疑的。
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她都必须坚强挺过去。
背了一包常用的生活用品,桑归雨就到医院报到了,交了押金就自行到住院部去。
这次来医院检查她并没有告诉老妈,如果被老妈知道她肯定会请假来看护她,她不希望老妈忙前忙后还心烦。
上了楼,出了电梯有两条走廊,一个通往护士台,一个未知,第一次来,没多想,直接去问护士,打算怎么安排这个即将入住的新病患。
“你是27床。”
带着青绿色口罩的护士有点圆润,收了她的病历卡,在上面贴了一小块白纸,纸上写着27号,以后她就住在27床了。
病房是四人间加了一床,25~28床,靠右侧门边加了一张床,换作+2床。
病房护士换了床褥,消了毒,就可以安营扎寨了。
来的时候桑归雨在背包里面放了一本书,是贾平凹的《愿人生从容》,还有一支笔和一本席慕容的诗集,诗集后面订了几页空白纸,是她特地准备用来把整个住院检查、医治过程或医嘱记录下来的。
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一定要把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统统记下来,只是不知道一个人的惰性可以有这么强大,不出一天她就懒得记录了。
“27床,要抽血了。”她就叫27床。
头一天,拿了纸笔,仔细把医生或护士的处理给纪录下来,日期,时间都不差分毫,哪想到抽完动脉血,在床上躺了老半天,原本忐忑不安的身心竟然适应了27号床,连帘子上的那一片污渍都可以忽略了。
脏帘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传染病房的脏帘子,对于一个没有传染性的疑似病人来说,这就像是一只可以把她拉向疾病深渊的黑手。可是也只不过六个小时左右,竟然没有疑神疑鬼坐立不安。
住在这里总是要捂着口罩,桑归雨时不时拉拉口罩的带子,怕口罩太松捂得不严实,让病菌钻进鼻腔里。总不能原本没毛病,住了趟医院就被传染了吧,那可真是悲剧。
卫生间二十四小时都是排风的,刷牙洗脸时把门关紧,隔绝其他人之后才取下口罩,发现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觉多么身心舒畅,这个小卫生间对被捂了一天的桑归雨来说算是天堂。
愉悦的时间很短暂,又不能一直躲在里面,只得再带起口罩,晚上睡觉也不脱下,不安啊。尤其隔壁房间传来的咳嗽声,太大太粗,响在寂静的夜里,一声连一声,以至于咳到后来喘了起来,粗喘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可怕,本身都是些可疑或确诊的病人,这样的粗咳就像一滩有毒的液体,随时可能溅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