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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侯爷,卑职北镇抚司千户,奉牟指挥使之命前来,只为问侯爷几句话。”

    寿宁侯栽歪在地上,也不急着起身。听到顾卿之言,直接从鼻孔喷气。

    “小小一个千户,也敢在本侯面前无礼!牟斌算个什么东西!本侯得先皇册封,他还在千户所守门!”

    闻言,高凤翔不由得冷笑。

    这位是疯癫了,还是真不知死活?刀驾到脖子上,仍是死鸭子嘴硬!

    顾卿表情不变,语调都没波动半分。

    “日前京城大火,烧毁民居无算,死者十余,伤者近百。”

    寿宁侯翻了个白眼,“本侯身在茂陵,不知此事。”

    “不知?”

    顾卿上前两步,居高临下俯视张鹤龄,单手握住刀柄,绣春刀出鞘半寸。

    “侯爷当真不知?一处起火点恰在侯府后厢。卑职亲自带人查验,确凿无误。”

    “本侯早离侯府,起火与否同本侯何干?”张鹤龄恶狠狠道,“本侯反倒要问问,侯府乃先皇所赐,如今被烧,京卫都是干什么吃的!什么厂卫探子,都是木头桩子,酒囊饭袋,没半点用处!”

    一句话,将锦衣卫和东厂都骂了进去。

    高凤翔瞪眼,顾卿蹙眉。

    两人不是没手段,然张鹤龄虽然失势,侯爵的封号仍在。问话可以,暗地里给他苦头吃也没问题,明目张胆的用刑绝对不成。

    北镇抚司和东厂早被言官紧盯,正为锋芒所向。消息传出去,几乎是主动送上把柄,必将厂卫推到风口浪尖,引来百官鞭挞。

    满朝文官的确不满张氏兄弟,甚至多存厌恶。但能一举扳倒厂卫,这二人必会被摆到“苦主”的位置上,引来同情之声。

    届时,事情恐难以收场。

    见两人迟疑,张鹤龄更显嚣张,青皮无赖一般,滚在地上破口大骂。

    不只守在木屋周围的缇骑番子,马车中的张延龄都听得一清二楚。

    离京这些时日,张鹤龄怨气满腹,逮住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必要发-泄出来。

    拿准天家还要面子,天子年幼,必不愿背负六亲不认,薄情寡义的名声,张鹤龄愈发肆无忌惮。到底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难得聪明一回,当真不好下结论。

    然而,话要问,事情更要办。任由他骂下去,总不是办法。

    见高凤翔和顾卿不出声,杨瓒上前一步,看着仍在大骂的张鹤龄,温雅笑道:“侯爷骂了这些时候,喉咙可干?下官为侯爷倒杯茶,侯爷润润嗓子再继续,如何?”

    话落,杨瓒当真走到桌旁,倒出半盏冷茶,递到张鹤龄面前。

    “若是还不解气,下官令人将马车的车厢拆掉,侯爷坐在车板上,四面通风,自可一路走一路骂,骂个痛快。”

    “你……”

    “若还不行,下官略通鲁班之艺,可制扩音之物助侯爷扬声。再令卫军沿途敲锣,召集山野乡民于路边围观,助侯爷扬名。未知侯爷意下如何?”

    “你、你敢!”

    在三人面前撒泼无赖,张鹤龄不在乎。但让乡野小民看到,他实在丢不起面子。

    “顺应侯爷之意,下官为何不敢。”

    说到这里,杨瓒似想起有趣之事,笑意更深。

    “下官有一书童,极是心灵手巧。如他在,必能想出更好的主意。可惜啊……”

    杨瓒垂下眼眸,笑容依旧温和。落在张鹤龄眼中,却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

    张鹤龄没有继续骂,瞪着杨瓒,浑似在看一个疯子。

    “侯爷不骂了?”

    张鹤龄继续瞪眼。

    “如果侯爷不骂了,下官有几件小事-欲-向侯爷请教。”杨瓒笑笑,又走近些,蹲-下---身,道,“不知侯爷可能为下官解惑?”

    哼了一声,张鹤龄扭过头。

    “侯爷不出声,下官就当侯爷答应了。”

    “你……”

    “侯爷,”杨瓒陡然收起笑容,掀开随身木盒,取出明晃晃一把金尺,“此乃先皇御赐之物,代表什么,侯爷可知?”

    听闻此言,张鹤龄陡然瞪大双眼。

    “你敢?!”

    “下官敢不敢,侯爷当真想试一试?”杨瓒挑眉,金尺敲在掌心,“天子身前的刘公公,二十尺不到,便昏厥在地。侯爷强健,想必能多撑些时候。”

    云淡风轻,好似在闲话家常。

    张鹤龄瞪大双眼,喉结上下滚动。

    东厂和锦衣卫不敢动他,一旦太后震怒,百官参奏,王岳和牟斌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杨瓒则不然。

    手握先皇御赐金尺,今上都要顾忌几分。纵然事后追究,将他剥皮断骨,千刀万剐,也抵不过自己这顿打。

    更甚者,杨瓒手下没有轻重,将他打死……左思右想,张鹤龄额头冒出冷汗,心底发虚,终于晓得了害怕。

    嚣张跋扈之人,往往更加惜命。

    张氏兄弟便是真实写照。

    “侯爷想通了?”

    张鹤龄不甘点头。

    杨瓒看向顾卿,得对方示意,方开口道:“敢问侯爷,侯府中可还有秘密之处,可隐藏信件等物?”

    乍听此言,张鹤龄神情微变。

    “那就是有了?”

    不等他回答,杨瓒又问道:“可在后厢?”

    “……是。”

    “与侯爷私交甚笃,常有书信金银往来的藩王,除晋王和宁王之外,可还有他人?”

    张鹤龄张开嘴,一个名字哽在嗓子眼,要吐不吐。

    “侯爷,”杨瓒的声音更加温和,“正如侯爷先前所言,您是太后亲弟,天子亲舅。说一句不入耳的糙话,不识字的白丁也晓得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天子若记得我这个舅舅,怎会如此待我?!”

    “侯爷慎言!”杨瓒肃然神情,“下官斗胆,说句不敬的话,天子若是不顾念亲情,您连守泰陵的机会都未必有。”

    “……”

    “天子好,您才能好。”杨瓒顿了顿,忽然加重语气,“不提汉唐前宋,只观本朝,前车之鉴比比皆是。您可曾想过,帮着外人,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张鹤龄垂下头,冷汗沾背,脸颊抖动,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恐惧。

    话至此,杨瓒没有继续说。站起身,重将金尺收回木盒。

    许久,寿宁侯才抬起头,沙哑开口,道出一个名字。

    “安化王朱寘鐇。”

    六字出口,就像开启水闸,张鹤龄再无隐瞒,将同安化王的来往全部道出。

    原来,比起晋王和宁王,他同安化王的交情更为深厚,可追溯到继承父爵之时。

    “宁夏贫瘠,且临草原。其常在信中言,望我在天子面前美言,许其恢复护卫,增设军屯,并请朝廷多发军饷兵甲。”

    “只是这些?”

    “每隔三月,安化王府便会遣人来京,多假以行商之名,打探京中想消息。若人不来,多通以书信。”

    杨瓒沉默不言,张鹤龄继续道:“先帝大行之前,朝廷发五千万盐引,安化王有意插手。提前遣人送信,告知已通过庆云侯府打点南京户部,将以补残盐之名,奏买长芦两淮盐引。书信皆藏在后厢青砖之下。”

    说到这里,张鹤龄咽了口口水,“先时锦衣卫未能找到,今遭大火,恐多已不存。”

    庆云侯府?

    杨瓒蹙眉,实在没有半分印象。

    顾卿侧身半步,在杨瓒耳边低语几句,后者瞠目,半晌没回过神来。

    “英宗皇帝贵妃,宪宗皇帝生母周太后,既出自庆云侯府。”

    英宗贵妃,宪宗生母,孝宗祖母,也就是朱厚照的曾祖母?

    这一门外戚扎根四朝,根基远比张氏兄弟更深。论起嚣张跋扈,更是不遑多让。

    能知道锦衣卫搜府时的动向,可见在朝中定有耳目。闹不好,宫中都有钉子。

    攥着木盒,杨瓒用力咬牙。

    不论是谁,不论这事究竟牵扯多深,背后藏着何人,他都要查下去!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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