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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江拉着白鹿往旁边胡同拐进去,没走上几分钟,就到了大街上。
眼前的大街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漂浮着歌女婉转的歌声,白鹿再回头看看,身后的胡同小路交错,黑灯瞎火,隔了不到百米,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送她到了大路,林青江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回走,白鹿赶紧上前拉住他,:“那个,林大哥,谢谢你啊,要不我请你吃个饭。”
“不必。”
白鹿早猜到他会这样说,却依然没有松手,支支吾吾半天挤出一句,“那那那要不,你借我几块钱,我叫个黄包车回酒店。”
林青江闻言转头,看着白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顿了片刻,在衣襟里摸出几块大洋递给白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胡同里仅有的昏暗的灯光只够照出眼前一块小小的光明,林青江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看不见了。
白鹿看了看手里的几块大洋,还残留着一点林青江的体温,迷路又疲惫的夜晚里,手心里小小的温暖的来自那个石头一样又冷又硬的人。
白鹿站在这十里洋场的繁华街道边,看着近在眼前却又难以融入其中的旧胡同,像是看着仿佛与自己站在两个世界的林青江,不禁感叹自己与他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也会有借钱这种密切的交集,真是造化弄人。
林青江向前走了一段,很快就隐在黑暗中,走过三岔口的时候,略微顿了一下,转头撇了一眼。
白鹿还站在刚才的地方,盯着他的方向好像在发呆。
林青江像是被人抓住了尾巴的猫,赶紧加快脚步拐了弯,过了路口,快步走了一段,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没来由的心慌。
脑子里还是站在原地的白鹿,黑发挽成发髻盘在头顶,一件银白色的旗袍,站在霓虹里,像是暗夜海面上的灯塔,隔着重重黑暗吸引着他靠近。
林青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甩掉脑子里熠熠生辉的映象,眼神一冷,继续朝着更深的黑夜走下去。
白鹿叫了黄包车,回到酒店,冲了个澡,叫了侍者送晚餐上来。
刚刚洗过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散发着香波的清新气息,白鹿站在打开的窗户前,夜风吹进来,吹的白纱窗帘起起落落飘荡着。
白鹿静静的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和汽车,租界里的雕花铁栅栏洋房,有穿着洋裙的女人在阳台抽烟,胡同口有人支着锅在卖热气腾腾的小吃食,黄包车夫大步的奔跑,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夜风吹久了有些凉,白鹿伸手准备关上窗户吃些东西,却瞥见楼下刚停下的一辆汽车,姚松崖开了车门走下来。
姚松崖自己下了车,又绕到车子另一边打开车门,车上下来一个女郎。
缀花桃色旗袍,银色高跟鞋闪闪发光,一顶卡其宽檐度假礼帽,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肤白唇红。
姚松崖殷勤的伸出手去扶,女郎搭着他的手下了车,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进了酒店。
白鹿咬了咬嘴唇,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是姚松崖许久不见的同学,见了面一起叙旧,或者干脆就是应酬场上认识的权贵千金,是姚松崖生意场上的贵人,想了好几个理由告诉自己不必大惊小怪,斤斤计较显得没品。
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心。
白鹿也顾不上头发未干,随便的挽了一个发髻,抓起一件衣服套上就下楼了。
边往下走还边想,会不会表哥本就是带着那女郎来拜访自己的,万一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下楼了,岂不是太失礼数。
白鹿走到姚松崖的房间门前,敲了几下门,并无人应声。
又往下走了一层,一层是酒店的餐厅,白鹿刚踏进餐厅大门,就听见姚松崖爽朗的笑声,姚松崖和刚才一同进来的女郎正在有说有笑的吃饭。
白鹿心中一紧,姚松崖近日忙于应酬,与自己三五天才见一次,白鹿念着他忙也不曾在意,可今日他同别的小姐在酒店楼下的餐厅一起吃饭,隔着两层楼,都不曾与她打过一个招呼。
白鹿吸了一口气,跟自己说不要妄下判断,收了收脸上的表情,迎着他二人走过去。
“松崖,”白鹿走到近前,笑脸盈盈的打招呼。
姚松崖见到白鹿,一脸意外,略带尴尬的招呼着她坐下。
白鹿微笑着同桌上的女郎打招呼:“松崖,这位小姐是谁,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
“这位是余小姐余佳慧,上海余家的四小姐。”姚松崖介绍女郎给白鹿,又指着白鹿跟余小姐介绍:“这是我的表妹,小孩子家家听说我来上海,非要吵着闹着跟来凑热闹。”
余小姐微笑点头,矜持得体。
姚松崖叫侍者添了一副碗筷,又加了几道菜,三人边吃边聊。
姚松崖和余小姐聊着上海的风土人情,说着风趣话,逗的余小姐笑个不停。
白鹿在一旁偶尔符和一两句,面上始终笑盈盈的,不断告诉自己之前猜的没错,余家家大势大,在上海滩做生意,姚松崖想要讨好结交余家小姐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虽是如此想着,一颗心却止不住往下沉。